那美眸含笑,他只觉心间狂跳,眸色一暗。
在那人倾身前,卫鸿落猛地后退一步,递出袖中之物,“给——”
这是方才摊上买的巧姑,小草人穿着花衣,丑得颇为别致......
鸣玉接过那一言难尽的小玩意儿,抑住抽动的嘴角,“小将军这般敷衍?”
“咳......”她尴尬地咳嗽一声。
与手中之物自难相比......
忽见曲江水逆流倒卷,万千盏河灯化作金翅雀冲霄。
她蓦地足尖轻点,掠过水面,红裙挑起月光作缎——那缎子遇风舒展,竟将今宵人间相思,尽数洒向银河两岸星斗间。
轻轻落回浮桥,星光点点坠落,二人隐在水雾间,她红唇扬起,声如银铃——
“赠君满天星——”
鸣玉轻笑一声。
万物尽失光彩,唯其璀璨夺目——
此幕被远处二人尽收眼底。
“那是......小将军?”太子一时惊诧,那红裙女子......
“嗯。”林知许轻轻点头,可她对面之人却并非关内侯......
他不禁想起前番——
陛下无意问起:“卿觉鸿落如何?”
“文武全才,逸群之姿。”他实在叹服。
却见陛下满意颔首,“鸿落心许卿,卿若亦有此意,朕可玉成此事——”
此言一出,震得他呆愣原地......
回过神后,陛下已提起他事......
“可那人?”太子微微皱眉望着那白衣男子。
小将军不是和关内侯早有婚约吗......
“咳。”林知许轻咳一声,“殿下,莫让陛下久候——”
太子没再说什么,二人匆匆离去。
——
清枫苑,来人低声回禀,却见主子面沉似水,那紧握的手青筋微微隐露。
他胆战心惊,匍匐在地,唯恐触怒......
“滚。”
那冷冽声音刺透耳膜,他慌忙退下。
卫之羽捏着药丸,愈发难抑怒气——
那人怎敢......
忽地一阵剧烈咳嗽,他强行压住胸中邪火,将手掌狠狠握起......
该死的毒......他想看看不服解药能撑多久......
落落......
——
自七夕后,卫鸿落已许久未见鸣玉,回苑看到他时颇为意外。
“回来了?”
鸣玉点头相随,坐下后便道:“那日的贼人是打家劫舍的匪徒,也干些拐卖的勾当。”
她默然不语。
这类团伙向来流蹿作案,恐一时难觅踪迹......
见其凝眸思索,鸣玉浅浅一笑,“小将军可信在下?”
“自然。”
“那便安心等那匪首落网——”
他那胸有成竹的神情,引她一笑,“好。”
随手拿起案上的账册,不禁额角一跳——
清风楼又来了债,灵儿还真能吃......
“怎么?”鸣玉轻轻挑眉。
卫鸿落轻叹一声放下账册,转而满意地拍着他肩,笑吟吟:“还是你省银子。”
?
不等他追问,屋外侍从来禀,“小公子,家主有请——”
卫鸿落颇为诧异,父亲有何事?
随其到厅堂,只见父亲端坐饭桌前,示意她入座。
“落落近来可好?”说着将她最爱的水晶汤包夹来。
“嗯,父亲可有事?”
却见父亲缓缓一笑,“只是许久不曾一同用膳了。”
她心下颇为愧疚,父亲军务繁忙,偶尔回府用膳,她却因避那人而不至。
话说,他怎么不在......
“回家主,大公子说暂不得至,无需候他。”
父亲轻轻皱眉,望向她:“落落去问问。”
嗯?
“不必吧......”就他们父女俩倒自在。
“那为父去——”说着便要起身。
卫鸿落忙止住,“那还是我去吧,父亲稍待......”
说来,这还是她回来后头一次入清枫苑。
青瓦檐角坠下的铜铃噙着夜雾,月洞门内忽起一阵穿堂风,将“听枫”匾额下悬的湘妃竹帘卷起半幅,露出后园九曲游廊。
太湖石垒就的洗秋池岸生满墨绿菖蒲,水面浮着九瓣青萍。锁寒亭六角攒尖顶上积着陈年松针,檐角蹲兽口中衔的铁马早已锈蚀。
老枫枝桠忽坠下枚殷红如血的叶,正落在她额角。西风穿廊而过,带起池畔残荷的沉香,竟把满园秋气酿成了壶冷透的碧螺春。
景如故,人已非——
他平素早该去了,今日这是为何?
“小公子请回吧,大公子谁也不见。”那门外侍从忽然道。
呵。
好大的架子——
这可是在卫府......
无视劝阻,她径直推开屋门。
猝然袭来一阵冷风,那剑尖直袭印堂,仓促间已来不及闪避——
可那银光却猛地在额前顿住。
卫之羽强行止住,那收剑的手微微颤抖,面容似在隐忍什么,从齿缝间蹦出几字:“落落......快走......”
卫鸿落有些诧异,他这模样......全无先前半分沉稳平静,好似狂躁的野兽......
却兀自压着锋芒坐回榻上,握着剑的手指隐隐泛白......
前世从未见过他这般......
他这是中毒了?
不等她开口,他又咬牙道:“落落,走——”
那神色有些癫狂,却极力压抑,未曾爆发......
瞧他这般疯状,卫鸿落默默退出合上门。
屋内的卫之羽嘴角溢出鲜血,强撑着取出药丸吞下。
胸中邪火渐渐平息,那种屠杀冲动也慢慢消失......
才三日便支撑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