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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而是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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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24日,星期三,我记得很清楚去年的12月24日平安夜,因为那个时候牧朗冰被梁恭山一群人打了,血淋淋的牧朗冰倒在地上,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保护他。他奄奄一息,走路都走不稳,被刀砍伤的手臂流着血,即便如此,他努力地保持清醒,一直哄我要我不要哭,要我不要难过。我觉得我很没用,除了哭我什么都不会。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心痛,我记得那个时候说好要与牧朗冰一辈子,我记得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感触的话,我记得他说要娶我,要供我读书,要养我一辈子。
啊。
牧朗冰。
想到这里。
我好爱你。
我好舍不得你。
我反反复复地看着自己写给牧朗冰的信,信纸是我特地买来的,浪费了不下十张。我写得很用心,一笔一划,没有错别字,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我对牧朗冰的感情,承载着我对牧朗冰的爱。
我将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里,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红包与520元我也跟着放在了信封旁边,我并不打算把这些占为己有,因为这是牧朗冰和他那即将诞生的宝宝的东西,我没有什么礼物送,也没钱给宝宝买奶粉或者买衣服,只想尽自己一份力。
想着想着,我莫名哭了起来,我又一次,因为牧朗冰而哭泣。
多少次为他哭了。
我数不清了。
不记得自己为了牧朗冰什么而哭,只是想到他的时候,我就会很难过,就好像有一把刀抵在自己的心脏处。
很难受。
很难受。
而陆梓灏就好像是我的开心果,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脑后,后来我才明白他并不是开心果,而是我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不想让陆梓灏看见我难受的样子,于是渐渐被他带入了他的世界,让我感觉到了舒心。
我喜欢陆梓灏。
我说不上来我是不是还爱着牧朗冰,我只知道每次想到他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的心痛,才会明白自己爱过。
不。
我其实一直还爱着他。
12月21日,我跟班主任说了很久很久我要请假的事情,班主任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因为我说请假而耽误的课程班长会帮我补回来的。她知道,班长陆梓灏喜欢我,并且我们在交往,他自然愿意为我效劳,我也不是班干部,班主任也没有太多质问与拒绝。
陆梓灏得知我要去三天,即12.24日-26日,27日回云浮。他很想跟随我一起去广州,于是我用了各种理由将他劝了下来。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十分不安地叮嘱:“那美希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哦,不要被别的男生看上了,不然我会吃醋的。”
“你放心啦!只不过是我表姐生孩子而已,再说了,我妈妈也跟我一起去的,是妈妈要我陪她的!”我撒谎撒得很是自然,拍拍他肩膀笑道。
“嗯,那就好。”陆梓灏很是放心地点点头,趁同学不注意的时候他偷偷地亲着我的脸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弯起唇角,没有说话。
我们站在走廊上看操场那群人在打篮球,冬天难得见一次太阳,陆梓灏总是害怕我会冷到,他牵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紧扣,一同沐浴在阳光下。
那一天,我收到了陆梓灏送的苹果,他说平安夜陪我过不了了,所以提前给我过平安夜,他还送我一本校园小说,要我在路上看,这样就不会无聊了,当时我抱着他高兴了很久,我说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是啊。
我抛弃了牧朗冰。
抛弃了陈艺豪。
还有什么理由抛弃陆梓灏?
他是目前为止我最喜欢的男生了。
吴宏纶大概是怕了,这几天他没有来找陆梓灏的麻烦,似乎见陆梓灏就躲,原来再坏的坏人也有怕警察的时候啊,我笑着低下头。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还书也依然没有赔偿,我这几天很忙,暂且放过他,我是一名对书有着执着的人,不允许任何一本书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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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伊先生发了短信,我说小柔平安夜那天预产,我会在那天晚上到广州。
我很好奇自己,伊先生跟我不算很熟,为什么自己要给他发消息,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呢?
许是没有了牧朗冰,还想找下一个依靠吧?伊先生确实是很好的依靠,起码做事方面比牧朗冰周到一点,还不会莽撞,是一个通情达理、彬彬有礼的人,他总能让人感觉得到很有面子,互相尊重的同时不忘交谈,这大概就是伊先生的相处方式吧?
妈妈知道小柔要生了,本来妈妈也想跟着来的,但被我拒绝了。我对妈妈说我长大了,很多事情我想自己处理,只要我不出格就可以了。
妈妈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她给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麻袋,麻袋上面写着“猪饲料”几个大字,我问妈妈这里面是什么,妈妈热情地说:“腊肉啊,你不是有个朋友想吃腊肉吗?”
“妈妈,人家层次跟我们不一样,你拿这猪饲料麻袋他看见了一定不会收的!你拿个袋子装不行吗?”我快要被妈妈这种农村意识搞疯了,十分嫌弃地说道。
于是妈妈找来了一个粉红色的袋子装了起来,放在我的小行李箱里。我有些无语,想着到广州了自己再包装一下,不然这样光溜溜的实在不好意思送给伊先生。
伊先生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的优雅男人,如果我送这些看起来脏兮兮的包装,他不仅不会收下,还一定会扔掉的吧?
妈妈嘱咐我要我把钱塞在秋裤的裤袋里,她特地给我的秋裤缝了个口袋,说把钱藏在这里准没事儿。我实在说不过她那张啰里吧嗦的嘴,不情不愿地将牧朗冰那520元与信封塞了进去。
妈妈比较忙,而且她对我特别放心,几乎是放养式养我的,在妈妈眼里我长得很一般,不至于会被拐走的程度。我也十分感谢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然她就会黏在我屁股后面死活不愿离开的,就像娅希。
我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带着腊肉上路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我独自坐三轮车来到云浮车站。我走到售票口排队的时候总是有人插队,我虽然很不爽但也忍了,可终于轮到我的时候却发现买票需要身份证,我没有办身份证,以前都不需要身份证的啊,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身份证了?我很无语,也很无奈,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张去往广州的票被一位大妈买走了。
我心急如焚,徘徊在车站内很久很久,小柔问我到哪里了?她说她现在在医院了,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她希望我今天能够过去。
我回应说我在车站了,等会就出发了。
我很早就说了,从云浮到广州不过就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既然说我在路上了,那么今晚必须要出发。天色渐渐黑了起来,车站外有不少面包车和小轿车在拉客,其中有一辆就是去广州的。
“靓女你要去哪里?东莞走不走?50块钱差一位就发车了!”又是这耳熟的台词,每次来车站就会听到这样的拉客话。
我看了看另一位大叔,走过去问:“你好,你们去广州吗?”
大叔转过身嬉皮笑脸地说:“去的去的,我们到达广州客运站,只要35块钱一位,还差两名就出发了。”
我点点头,在大叔的带领下上了车,大叔很热情,帮我把行李扛到了后车厢,我说我比较晕车,能不能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叔十分高兴地同意了。
车内还有三名跟我一样去往广州的人,我们彼此没有说话,坐了上去,大叔关上车门继续拉客。
我坐好位置,搓了搓那冰冷的手,往往冬天的傍晚之后比白天还要冷,我上车好一会后才觉得暖了一点。
没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伊先生打来的,我接通了电话:“美希,上大巴了吗?还是我来接你?”
“不用麻烦了,已经没大巴了,不过我坐在面包车上,还差两名就出发去广州,谢谢院长。”
伊先生沉默了很久,问:“面包车有车牌吗?”
“问这个做什么?”我有些迟钝地询问。
“有车牌吗?”伊先生没有顾及我的反应,重复地问。
“有。”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裹成粽子的衣服。
“嗯,你把车牌号码发短信告诉我。”
我皱眉,顿时就觉得他很自以为是:“院长,你把他们当什么了?坏人吗?”
“没有,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你快去看一下车牌号,然后发短信告诉我,五个小时后我见不到你,我会去找你。”
“院长我会安全到达广州,而且我去广州是去看小柔,你疑心能不能不要这么重?呃,我车牌号也发不了了,因为已经满客了,我在车里,已经准备要出发了。”我看着大叔拉到了另一位客人载上了车,车里有六名客人,小小的面包车就超载,我很担心司机的技术,更害怕出事故。
伊先生的语气依然不快不慢:“美希,你别固执,你上的可是黑车。”
“院长又不是第一天来中国,如果中国那么多坏人那你来中国干什么?无语,行了,我到广州给你打电话,这样可以吗。”
伊先生说不过我,缓缓地应了声:“嗯,好,保持与我联系。”
“嗯嗯。”
挂断电话的两个小时后,我后悔了。
这确实是一辆黑车,为什么会知道是黑车?因为一名年轻小伙发觉不对劲,他带着几分疑惑地询问:“司机,这不是去广州的路。”
这是肯定句。
那年轻人一定经常去广州,所以对路很熟。
听到这里,我的心开始慌了起来,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路,我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不是去广州的路,只是眼前的环境黑得可怕,好像车子开往农村,我仿佛看见不远处的山坡都是坟墓。
“哦。”那名拉客的大叔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他就坐在我身旁靠着背垫,瞥了一眼在车门边的年轻人:“都到这里了,你们就安分点吧。”
我闭上眼睛,纹丝不动,我很害怕却好像又忘记了害怕,好像我见多了一样。
“不会吧?这是黑车吗?”后座的一名女乘客慌了起来。
“这是面的,面的你懂吗?”(面的di第一声)大叔的语气缓缓地提升了几分,挥霍着手里的小刀,“别急,快到广州了。”
“这是去佛山的路!他是搞传销的!快报警!”女乘客丝毫不惧怕大叔,她慌忙地对身旁的其他乘客说。
其他乘客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他们拿起手机想要报警,一把小刀就抵在一名女乘客太阳穴处。
说要报警并且拿手机出来的女乘客忽然顿住了,她的额头被小刀划出了血,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流得不多,但女人的尖叫声能够吓到我们所有人。
“操你妈,叫什么叫?别叫了!再叫一句试试老子割掉你的嘴!”大叔凶狠地朝着女乘客吼道,眼珠睁得大大的,恨不得将她吞噬掉一般。
这面包车总共有10人,但面包车只能载6人,不仅超载了不说,开车的速度还非常快,一路颠簸着,这种颠簸能够让我明白这不是水泥公路,而是乡下的坑坑洼洼。
10人内有4名是一伙的,司机一名,大叔一名,还有两名坐在我们乘客左右的,他们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拽拽的坐姿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我晕车,所以我坐在窗边,可我一动不动,大叔也明白我很乖,他并不打算为难我。
“把你们身上的钱还有手机通通交给我!”大叔拿起一个黑色袋子,朝身后的人伸去,乘客都十分不情愿地拒绝,嘴里骂着:“你们这群搞传销的迟早会遭天谴的!”
那年轻人说出口的时候,后面的男人就拿东西往他身上砸去。
“等到了目的地,你要是没被打死,老子砍掉自己的头!”那男人凶神恶煞地凝视着年轻人,食指恶狠狠地指着他吼道。
他就要被打死了,我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年轻人那血腥重口味的死亡下场。
大叔转过身看了看我,朝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小姑娘你倒是很乖。”
我故作镇定,小声说道:“我很晕车。”
“对嘛!你这么乖哥哥我肯定会给你开窗的了,反正到了那里,我们不会亏欠你的!”大叔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替我把车窗继续拉了下来。
钻进来的风很冷,似一把锋利的刀在我脸上刮着,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呼吸困难,头发凌乱。
忽然那名年轻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打开了车门,不顾一切地跳下了车,车内瞬间一片混乱,乘客们都开始极力反抗着,两个人打一个人,不顾他们手上是否有小刀,直接就一脚踹了过去。
许多乘客都从中逃了出去,那群人追在身后,拿地上的石头砸着乘客,企图让他们停止逃跑。
车内还有三名乘客没有逃成功,包括我在内。
大叔下了车指挥着那群男人,教他们如何抓那些乘客:“把他们抓到直接打到他们求饶为止!”
还有一名司机和一名他们的同伙,不过他们很笨,车门打开了,他们目光却望着那群逃跑的乘客。
我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车门有声音,但是司机并没有留意,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我能钻出去。
我心惊肉跳,瑟瑟发抖,边迈出一条腿边看着司机和大叔以及车内的另一名同伙,随后缓缓地下了车,一名在车内的乘客发现我了,我害怕得连忙做了个“嘘”的动作,乘客没有说话,好像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弯着腰以最快最轻的脚步跑到了路边的草丛里躲着,他们的声音就在路边,我不敢动,我努力地藏着自己。
没几分钟,他们发现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