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准备告辞离开的希恩，看着白夜背后的一群“木乃伊”，希恩看着一个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放弃对于行尸走肉的控制，但是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
因为对白夜的了解仅仅局限于一些王宫小报以及张敏的只言片语，因此希恩准备了解一下白夜的杀人动机，毕竟那是十数万人。
“您对那十数万人下手，就没有一点不忍吗？”
“你去过城区中央的神殿区吗？”白夜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希恩点头：“去过！”
“那你也一定路过了贫民区，那是离开这座城市的必经之路，也是每一个来到这座城市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风景。”
“是的。”希恩不知道白夜是觉得自己在超度，还是觉得自己在替人复仇，但是不论哪一种，都代表白夜拥有独立与现在的贵族标准的道德观与善恶观。作为一个曾经的游商，希恩知道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底线，而这种风俗的差异，往往是最难谈的条件。
“神殿区有高耸入云的恢弘神庙，各种各样金银宝石装饰的建筑林立，衣着光鲜的牧师们在里面宣扬着光明和温暖，信徒们赞美着伟大的神明。”
“而距离这一派祥和景象只隔了几个街区的贫民区，却棚户堆叠，危房遍地。乞丐和流浪儿在污浊的泥水里打滚，倡鸡与盗贼在街头横行。偶尔在水沟之中，还可以看得见翅果的尸体。”
“这番景象，在您来的时候就存在了吧？”
“当时的您，就没有任何的不忍吗？”
“您要知道，贫民窟之中并非全都是好人，而且各个帮派的背后贵族林立，远不是财富女神教会所能够拯救的。”希恩没有说白夜也一直在旁观，因为白夜是外乡人，而希恩是地方教区的首领，理论上来说，哪怕贫民窟的人不是信徒，按照教义她也有理由帮助他们摆脱贫困，让财富流动起来，而不是让已经有钱的人继续收割与囤积财富。
白夜冷笑着道：“善良诸神们连眼皮底下的污秽都看不到吗？如果说仅仅距离几个街区的邪恶，都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妥协，忍心水沟之中多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那么，我又怎么会不忍呢？”
“赋予每一个人平等的死亡，让他们有机会投一个好胎，我觉得这并非是什么残忍的事情。”
“又或者说，希恩主教觉得让那些贫民死于之后重建徭役要更加的人道？”
希恩被问住，不过还是耐心地说：“神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如果一切都依赖神明，还要我们做什么？”
“噢，原来神明也不是万能的，也不是不能与黑恶势力妥协。只要立一个中立的人设，就不需要管什么善恶慈悲，毕竟金币没有阵营嘛”白夜点头道，
而希恩也开始后悔说什么不忍了，虽然财富女神属于绝对中立，但是人可不可能真的绝对中立，跟信徒传教的时候，就更不能说教会是中立的，不会保佑你不受邪恶侵扰，不会与邪恶为敌，不会主动救助弱小……
真的是这样的话，信金币就完了，信什么女神啊，与中立的教会也完全是交易，不存在什么合作伙伴以及盟友。
只听白夜继续说到：“我看，神明不是看不到，管不了，而是看到了也不愿管。”
“是，神明不直接掠夺金币，信徒供奉的金币没有一枚被送入神国，看似无欲无求，高尚而纯洁。”
“财富女神说商业交易是致富的最佳途径，但是没有说过第一桶启动金应该从哪里来，更没有说过，每年有无数因为同行打压经商破产的人。”
“说要增加整个世界的经济流通，让所有文明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并为整个世界的所有智性生物们带来幸福。但是实际上垄断是每一个寡头的目的，并且行业的寡头们，还在试图将自己的手伸向更多的行业。”
“阻碍贸易的最大壁垒，是商业的前辈，毁损贸易物资以保证货物价格不跌落的，更是每一个荒年都在上演。”
“说不可散播恶意谣言来配坏他人的经济活动，但是竞争过程之中各种虚假宣传、栽赃嫁祸屡见不鲜。”
“说应将手头上可运用的金钱施舍给乞丐、或运用该笔资金进行投资－因为若人们拥有的钱越多，他们就越有可能把钱拿出来进行交易(而不是把钱囤积起来)。”
“但是啊，有钱的人依旧是那几个我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的代表人物。”
白夜语气讥讽地说着：“更何况，神殿区那些高耸的神殿又是怎么建起来的呢？难道用的全是神灵赐下的金砖宝石？”
“在任何一座善神的神庙里，罪人可以通过奉献金币来洗脱罪孽，任何一座善神的神庙，向凡人提供治疗和复活神术都收费不菲，一个治疗术要三百金币，一个祛除疾病要五百金币，一个次级复原术要一千金币，一个复活术则要五千金币！”
白夜继续说到：“这个世界对财富女神很友好，因为有钱，天大罪孽都能洗脱，有钱，神恩和神力便能加身，但是没钱嘛……”
白夜摊开手：“命苦不能怪诸神嘛。哦，不对，在这个神奇的世界，命苦也是可以怪呢，不过不是善良的诸神，而是邪恶的诸神，以及深渊、地狱、地底的邪恶与黑暗生物们。”
白夜继续说道：“收取巨额奉献金币，建起恢弘的庙宇，让信徒们更加崇敬神明，肮脏而该死的金币经过这一番倒手，变成了纯洁而金灿灿的信仰之力，归于了外层界的诸神神国，凡人们还要心怀感恩。”
希恩听到这不符合教义，但是真实无比的金钱至上观念，一时间感觉有一扇全新的大门就在她的面前，只要找到关键的钥匙，就可以看到全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之中，女神的力量会打到全新的高峰，其意义更在议罪银之上。
只是不待她细想，白夜就继续说到：“没有邪恶诸神的威胁，又怎么能凸显善良诸神的重要？没有我这样的屠夫存在，英雄们又应该去对抗谁呢？贵族？教会？还是高高在上的诸神？”
“善良诸神和邪恶诸神之间，或许没有什么不下死手的秘密协议，但是他们的争斗什么时候能分出个胜负呢？还是说，也跟神殿外的贫民窟一样等着信徒们努力，不得不与恶神们妥协。”
“不论种族神还是信仰神，不论神职有多么矛盾，互相之间有多么水火不容，但到了信徒这方面，所有的星界存在都表现的十分克制。不论是否是邪神，都不会出手打击敌对神明的族群，更不会打击任何一个教堂。”
“人就如羔羊一样在神明的羽翼下出生、成长、死亡……羔羊向主人们提供羊毛、羊肉，给与牧羊犬骨头和肉汤，主子们和他们的牧羊犬保护羔羊不受狼群袭击……”
“不，不应该这样。”
“同样的灵魂，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生而为龙，天赋异禀，一生中如何历险也不伤分毫，如何作恶也无人能敌，这些“伟大”的生命的一生，注定会成为史诗永远传颂下去。”
“仰望他们的凡人们惊叹，感概，想要效仿，却刚刚出门，就被村口的哥布林打死，如同野草一般无声的消亡。”
“唯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够决定自己人生的选项——诸神给予的选项，而没有力量的人，未来的命运却都被死死注定，任何的挣扎都不过是草芥一般的摇摆，图惹人笑。”
“既然神选、牧师、法师、强大的怪物、邪恶霸主……可以仰仗着超凡力量，鱼肉百姓，成为高高在上的主宰者，随心所欲地蹂躏凡人！”
“那么，我也可以！”
“还是说，你觉得我并非是残忍，而是浪费？”
“王都的贵族与商户们，每一天给予的供奉不少吧？牧师们使用法术、主持祭礼、开解信徒……这些的收入也不少吧？”
“哪怕是贫民窟的人，每一天的食物的利润，黑灰交易上交的保护费，偶尔“破获”案子的缴获，甚至还在那些供奉之上吧？”
“当然，最后你们分账之后，肯定就不再是那么让人眼红了。”
“所以说，绝对中立，呵呵……”
希恩看着白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渎神言论，不论对哪个神明的信徒说，都会被敌视吧？
他的力量并不足以挑战所有的教会啊。
有些事情希恩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前没有往那个方面想，有些内容她也认同白夜的说法。
但是，这些自古以来的事情，真的不对吗？
不这样的话，更难以生存吧？
食肉动物不吃肉怎么活的下去呢？
羊哪怕被放牧者最后收割生命，但是至少族群会一直平安的延续下去啊。
还是说，在另外一片大陆上，诸神们的存在形式作风，与这个世界并不相同呢？
那么，一个超凡之力遍布各行各业的世界，神明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更加亲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