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闹剧停休，帝修看着慕若灵扬长而去，眼底浮现出些许微光。
“大公主似是变了，似是与以前不同了。”戴着金色全脸面具的男子顺着一起看去，笑吟吟地说道。
帝修不置可否，也没有接他这话，只是品着酒。
倒是001扯了扯被惊得冲天直立的呆毛，半晌无语道：“有什么不同了。无端挑衅，颠倒因果，仗势欺人，还有句十一字真言都不惜的说出来骂她，和以前相比根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继续抱胸冷笑：“以前是坏而不自知，现在是坏得‘有理有据’，也就仗着女主光环，不然只当街寻衅险些被她挖了墙角的女子，就够她被群嘲了。”
帝修不去附和燕陵，听他这气鼓鼓的话，倒是没让他唱独角戏：“生气了？”
“就是……”
“魏公子觉得呢？”燕陵见他默不作声，却是不放过他。
帝修低头品了口陈年佳酿，淡声道：“背后不语人是非。”
“那便是印象不好了？”燕陵目光顿时冷了下去。
帝修掀起眼帘看他，平静中带着些许不解。001则翻起了白眼，原本要说的话也给扔到了回收站里。
这一任务者一统有种面前的人要开始给他们洗脑的感觉。
帝修当机立断，率先牵住话题：“久闻璇玑阁耳目通天，阁下自称阁中管事，不若说一说这位名扬大陆的天圣大公主有何叫人欣赏之处。”
“心地善良，路见不平。”这位男主戴着面具都快隐藏不住散发出的欣赏了。
善良？你要不要看着刚才发生的事重新定义一下善良？你家女主虽然试图抢人未婚夫，当街教训人家正派未婚妻，但依旧是善良的？
帝修听着001的碎碎念，目光微动：“还请详说。”
“纨绔调戏良家子，她打抱不平，救人水火。”
“贵阁可去查过这些被救之人的结果。”
燕陵一怔，略作思索，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出去片刻，便回来了，不过结果可没那么快到手。
他继续说道：“世家勋贵所开无良药铺害人，她为民出头，叫民有处伸冤。”
帝修轻呵一声，摇了摇头：“她从何知晓？”
“有人知她善良，请她做主。且此事大理寺已有定夺，确是假药害人无疑。”
帝修都差点被这冷笑话逗乐，001直接假笑两声，眼底清晰地映出智障二字。
可能是为了展现燕陵对慕若灵毫无理由的信任和袒护，这位开的滤镜可是比皇帝还重。
不找善名远扬的二公主，找臭名昭着的大公主？这怕不是嫌命长，想死前讹皇家一笔吧。
帝修听到此，便知道临时增加的计划无法行通了，抚掌而叹，撩起衣摆起身：“阁下无法摒弃个人情感，无法理清因果，这话题也无需继续。魏某告辞。”
燕陵冷声一声，身后的侍从一个晃身便拦住了路。
“魏子孝，带有个人情感的是你。”
帝修再次摇头，挥袖间将挡路的侍从定在原地：“璇玑阁阁主，不过如此。”
燕陵一顿，门口的人得不到指示，只能看着他离开。
等在外面的魏家书童见他出来，探头看了眼里面戴面具的怪人，缩了缩脖子，赶忙小跑跟上。
001以被背着的姿势挂在帝修身上，在出了酒楼后回头看了一眼，对上男主暗含杀气的目光，瘪了瘪嘴，小声抱怨道：“这个世界的男女主羁绊太深，女主的光环加上男主的设定，不好分化。小修修，让你早点动手不动手，现在好了，有男主在，你根本别想伤到女主。”
“莫慌，那就继续原计划。”
001忧心忡忡道：“能骗到男主吗？我有点担心皇后她们拖后腿诶。”
“安心。”
酒楼里，燕陵在看不到人后兀自喝酒，他戴着面具不方便，得拿酒爵。
帝修内力有限，那侍从很快就从定身中脱离，第一时间单膝跪下请罪，汗珠顺着脸颊接连滚落。
“回去自去领罚。”
“是。”
敲门声响起，三急一缓，随即有人推门进来，下跪行礼后，双手奉上一本黑皮册子。
燕陵打开粗略扫了两眼，掌中的琉璃酒爵顿时化为齑粉，液体沾了他满手，又有落在垂落的衣摆上。
来人开口，声音沙哑，像是石子磨过铜器：“近日京中传出一件事，恐与大公主有关，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吴家出了事，二娘子与三娘子突然掉换了性子，据阁内得到的消息，吴家似有换脸之术。”
“可当真？”燕陵捏着酒爵的手一紧，心头也突的一刺。
“是，有探子亲眼见吴家主烧毁记录秘书的锦帛，并听他呵斥二女害他吴家。”
话落，跪着的两人突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齐齐呕出一口心头血来，却不敢痛呼。落地第一时间二人恢复跪姿，只是头埋得更深，暗暗对视一眼，目中皆是心惊胆战。
木制的桌椅发出呻吟，门扉窗扉“哐哐”作响，装饰的瓷器破碎，飞起的碎片刮花了墙上的名家大作，两个倒霉蛋也少不得受到波及。
燕陵这人不笨，按照设定应该是文武超群，只是遇上女主的事就犯糊涂，但也看情况。
比如现在，他已经从吴家两位娘子换脸联想到了皇家两位公主换脸。
他想起他作为燕家私生子初入昭都，被欺负时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的雪玉团子，想起跟着其他人一起欺负他的另一个公主。
想起这些年名声日渐糟糕的大公主，想到素有善名的二公主，又想起阁内消息，皇后偏宠长女，再去想大公主所作所为。
他好像撇开了个人感情，又好像没撇开。
眼前两张面容交替，一时是大公主那肖似其母的脸，一时是二公主温婉含笑。
昔年他师父的妹妹救了一名男子，不被允许后便与其私奔了，而后遍寻不得。
后来，璇玑阁发现了天圣大公主，才知道师父的妹妹已经在深宫后院香消玉殒。
查到的消息说她孕中中毒，生下死胎后也跟着去了。
皇帝痛失所爱，血洗后宫，导致很多证据都无从获取，证人也尽数被处理，若非大公主容貌，谁能想到那个孩子还活着呢？
皇后非是善类，却这么多年养着师父妹妹的女儿，对她的宠爱甚至远胜于另一个，曾经他们当她蠢，当皇帝瞒得深，现在却不得不深思。
燕陵不自觉地找出了无数证据，无一不是在证明皇后对两位公主用了换脸之术，既可以让自己女儿得到父母的宠爱，也可以得到漂亮的脸蛋。
他只觉横空飞来一只手，隔着面具给了他重重一巴掌。
大公主得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帝素来疼爱她，若非实在无法压住众多流言蜚语，又如何会放任她名声败坏？
吴家乃是世家名门，历经四朝，根深蒂固，家主亲妹又是当今皇后，风头无两。
大公主一边皇家，一边吴家，却依旧这般名声，难道所有人都在演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