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只是代表了你的童年时期，但往后你的余生，是要跟我一块儿度过的。也就是说，即便那段过去对你来说再痛苦再不愿回首，那都已经过去了。”
鹿小眠安静的听着席夜霖的话语，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决定。
那就是……父亲的葬礼，她也还是得去参加的。
所以第二天，她便将鹿小宝给约了出来。
鹿小宝用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沈柏阳的事情，方璇一直让我要想办法答谢你跟姐夫呢。”
“这事儿，也就算是举手之劳，不必再提了。”鹿小眠有些迟疑的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鹿小宝也注意到她的面色并不是太好看：“怎么了？头疼？昨晚上没休息好？”
“我昨天……听说了一个消息，我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你也有知情权，你也该知道。”
鹿小宝总觉得鹿小眠此刻的表情稍微有点严肃，都把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什么消息啊？搞得神秘兮兮的……”
“父亲去世了……昨天的事情。现在，小航都在忙着料理父亲的后事。我昨天原本就打算去医院看看的，但总归是不太愿意跟郭秀兰碰上面的，所以……我就没去了。”
鹿小宝听完了之后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之中，他用刀叉将面前的蛋糕给切碎了，却一口都没吃，就只是紧盯着盘中被他切得乱七八糟的蛋糕。
“小宝……”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在鹿小眠又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鹿小宝率先开口打断了她：“你不必劝了，我不会去的。”
“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完全失败的父亲，甚至，在我这里，他都还算不上一个父亲！你有见过那样的父亲吗？自己的儿子发了高烧，却能做到不管不问的？你见过那样自私自利又胆小懦弱的父亲吗？但凡……他对咱们姐弟两有半点的关心跟父爱，我现在都不至于这么恨他。”鹿小宝非常坚决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去的。”
鹿小宝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就连眼眶也不自觉地泛了红。
不过鹿小眠终究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哪怕他此刻满嘴都是他对鹿振生的恨意，但鹿振生去世的消息，还是给他带去了冲击，不然，他的眼眸里也不会藏着隐隐的悲痛。
“两天后是父亲的葬礼……”
“我说了，我不会去。”鹿小宝还是那毅然决然的态度，就好像这事儿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一般。
鹿小眠垂下眼眸，捧住了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沉默了半响之后才开口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藏着很深的怨恨，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当初……咱们不也是用这样的心态看待母亲的吗？那会儿，你的心里已经原谅了母亲，却始终不肯说出那一句原谅，后来，你连当面跟她说这句原谅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宝，别人也许不了解你，但我作为你这么多年来最亲近的人，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根本就没法一直恨一个人……你跟我一样，都很容易心软。我不希望……你之后因为没有去送父亲最后一程，从而给自己留下了遗憾跟懊悔。”
“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咱们却不能……做一个不孝的人。你说，对吗？”
鹿小宝没有再去反驳什么，只是微蹙起眉头，望向了咖啡馆外面。
外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喧闹。
半响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走了？”
“这些年，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基本上是靠药物在维持。但药物这种东西吃多了，就产生抗体了，也就没什么效果了。小航说……他这次的情况完全是突发性的，等到小航发现父亲昏迷，父亲浑身都已经发冷了，送到医院……更是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鹿小宝缓缓的抬起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没有再说话。
但鹿小眠却很清楚，两天后的葬礼，鹿小宝还是会去的。
再多的恨，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血缘关系。
再多的恨，到了人死的那一刻，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活着的人，完全没必要再用这份恨去惩罚自己，只有彻底放下，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跟负责。
两天后，到了鹿振生的葬礼。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都是一些亲朋好友，大家一一走上前来，对着墓碑举了个躬，然后又将手里的花儿放在了墓碑上。
说起来，鹿小眠也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鹿振生了，从她失踪后，她就没有再去见过鹿振生了。
大概潜意识里，已经不愿再跟这个所谓的父亲有任何的牵扯吧。
鹿小航跟郭秀兰还有蒋桐站在一旁，对着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点头道谢，脸上写满了悲伤之色。
尤其是郭秀兰，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也许对于郭秀兰来说，这个丈夫是有点无能，也很懦弱，却是护了她一辈子，也算是她最大的依靠。
现在，这么一个人冷不丁的从她的生命中离开了，她终归是会舍不得的。
“节哀。”席夜霖跟鹿小眠走到了鹿小航的面前，说了这么简短的两个字。
郭秀兰跟鹿小眠也已经多年不来往了，她现在再见到鹿小眠，也已经不再似当年那般尖酸刻薄，再者，她现在正沉浸在悲伤里，也没有闲暇再去顾及别的。
“姐，谢谢你能来……我想，爸如果知道你有来送他最后一程，他一定……一定会觉得欣慰的。”鹿小航忍住心底的悲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稳的。
“对了……这是我在爸的遗物里发现的，是他留给你的一封信。上面写着小眠收，我知道是写给你的，就没打开看过……”鹿小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略显皱巴巴的信，递到了鹿小眠的面前。
鹿小眠跟席夜霖今天都穿着黑色的衣物，整个墓园内的气氛都显得格外地肃穆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