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另一家......咳,也没啥说的,\"
蒋萍看看孩子,干脆的挪到了简单身边来,压低了声音,
“另一家,拿到赔偿钱后,他媳妇儿就,就跟今年分来的一个知青,咳,过到一起了。”
眼睛眨巴了半天,简单后知后觉,
“是个,男知青?”
蒋萍白了她一眼,
“你说呢?这还用问吗?”
简单轻轻拍了拍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那这事儿,都没有藏着掖着,就这么,广而告之了?”
她都有点开始怀疑自己了,就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难不成这边的风气已经这么开放自由了,
“难道是我太,保守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你说,前些天秋收时候的事,那边的地头不是机器过不去么,就分给新来的知青了,据说是那知青不会干农活,结果一镰刀下去,就把自己给伤了,”
简单嘴角抽搐,
“这还是英雄救美呢?不是,美女救英雄?”
“哎呀,你听我说啊,这还没完呢!
不是她救的,是他们一起的两个知青给送的医院,重点在后边。
在医院包扎的时候,遇到了刘玉兰,就是那个丈夫出事的嫂子,男人出事那会儿,她就怀孕了,然后快到夏天那会儿,生了个女孩,然后公公婆婆那边为了让她安心,也答应她,那赔偿金他们一分不要,他们也不过来管着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把孩子养大,不要改姓。
都以为这是一次偶然的事,那几个知青也没注意,但是之后那个刘还是柳知青,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跟这个刘玉兰偶遇,本来还没有人怀疑,毕竟他们现在也都算得上是单身,就是真的走到一起,谁也不会说什么。
结果,谁也没想到,前几天,”
蒋萍顿了顿,觉得有点不大好说出口,
“大家都还在大棚上工呢,几个溜地的孩子半道上了山,结果,结果就看见她家那小孩就躺在一个草窝子里哭,给几个孩子都吓的不轻呢,抱了孩子就回来找大人。
然后,找了一大圈,最后发现他们,在那刘玉兰家里,嗯,鬼混呢。”
简单,目瞪口呆,
“不是,不是说,夏天生的孩子吗?她有几个孩子啊?”
“......就这一个,”
“你的意思是,夏天才出生的孩子被他们扔到山上去,他们在家里偷情?
不是,那夏天的孩子,到秋收,才多大?
三个月?”
“......出事那天,刚满三个月。”
五六月份入夏,这边秋收也早,也就将将三个月。
而且,前几天,这温度也不低了啊。
“这,确定是亲妈?”
蒋萍一副‘我就知道你也惊讶’的表情,
“是吧是吧,你也会多想吧?
但是,这就是亲妈,这孩子还是在医院生的呢,当时给她接生的就是秦大夫。”
该说不说的,毕竟也是在两个时空都生活过的人吗,尤其是后世那四通八达的通讯,随时随地的热搜,各种炸裂眼球的资讯,简单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不少世面了,但是这会儿,她还真的是惊住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伦理大剧,一般人都不敢想。
“那,怎么处理的?就算救回来了,这孩子放在这样的妈手里,也不安全了吧?”
蒋萍撇撇嘴,看向小安时,目光瞬间就柔和下来,
“是啊,当时闹得大,又是军属,又是知青的,她那个身份还有些不好处理,所以直接就报到你家秦政委那儿了,我听小安爸说,已经通知孩子的爷爷奶奶过来了,这两天孩子也是家委会的几个婶子管着呢。
你没看见,当时那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手在外面,冻的都有点变了颜色了,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要不是被发现的早,等在外面过上一夜,第二天估计都,哭不出来了。”
“我艹!”
简单直接飚了一句脏话,
“特么的,这是人吗?”
当了妈,简单对于孩子的抵抗力直线下降,下午明珠过来,说起这事,明珠倒是没有多激动,
“你们在这个院子,对那边知道的不多,那个刘玉兰,其实之前就有重男轻女的迹象,生孩子之前一说话就是儿子儿子的,看见别人家的女孩也没有个好脸色,刚生下来那会儿还好,但是平时跟邻居说话什么的就能听出来,对于这个孩子,她是没有多深的感情的。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孩子,孩子爸爸的赔偿金才能不用分出去,所以她嫌弃的不算太明显。
出了月子之后,就更是不上心了,那孩子饿的时不时的就哭上一场,魏婶子说了她好几次,她不是说自己奶水少,孩子吃不饱,就是说孩子闹,那你说这事,孩子那么小,外人还能管多少,是不是?
这也就是欺负孩子小不会说话,都不是我非得往坏处想,他们这都不仅仅是遗弃孩子,这都是虐待了吧?就是奔着让孩子自生自灭的想法去的。
这个天气,要是真在山上过了夜,那才几个月的孩子还有好吗?
山上那么远,本来上山捡柴禾的人都没有几个,也就是那几个孩子勤快,不然啊,等巡山的发现,最早也得第二天,到时候,就算是发现,估计也晚了吧?”
简单是没想到,她就走了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能出这么多事,
“说实话,我都不敢相信这种事情能在军区里发生,就算没有那个觉悟,那也是个人命啊,他们是觉得扔到山上,就不会有人发现是他们动的手了吗?
那知青,总也不会是个不懂法的文盲吧?
蒋萍跟我说的那个,齐家,那是个恶婆婆,这家,怎么听那公婆都是通情达理的呀?”
明珠冷笑,
“可能就是通情达理的长辈,才养出来这样敢肆意妄为,蹬鼻子上脸的儿媳妇儿呢。”
“那这事,难不成真的让那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也没等她们商量出多少可能性,就听说,孩子的爷爷奶奶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趣。
他们过去的时候,气氛已经很热闹了,应该说,应该已经打过一茬,拉扯一会儿了。
一打眼,就是两个很普通的农村老人,身子佝偻,满脸沟壑,头发花白,手上都是裂开的口子。
但是眼睛很亮,尤其是这会儿,大眼珠子通红,看得出来,是气急了。
她们刚进去,就看到老太太上去就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说,我孙女呢?”
刘玉兰被打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妈,那也是我生的,我亲闺女,”
“我说了,别叫我妈,被说那些没有用的,”
老太太是个干脆的性子,眼圈红了,但是并没有哭闹,
“出事的时候,是你说的,你放不下他,想留在这边,你说你会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信了。
孩子出生以后,我是不是说了,我说你还年轻,要是想再走一家,我们也不拦着,我把孩子抱回去,我儿子的孩子,我们养着,你怎么说的?
你说这是你们俩的孩子,我一说抱走你就哭,我说啥了?
我说只要孩子好,我们两个老的啥说的都没有,不会要钱,也不会要求你啥,是不是?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啊?
你不想好好养,你就把孩子还给我们,你不稀罕我们稀罕,那是我儿子留下来的唯一一点血脉。”
没动手,但是老太太生气的样子,也把刘玉兰吓的不轻,抱着肩膀往后退。
身边的家属连拉着带劝,好赖是把老太太劝住了,那边刘玉兰反倒是梗梗着脖子不乐意了,
“那是我生的孩子,我留在身边有错吗?再说我也没想到一个人待着孩子会有这么多麻烦,这孩子也不懂事,爱哭爱闹的,我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上。”
老太太一听又炸了,
“你不要你给我啊,我说了,你不想养,就打个电话,我们就来人把孩儿接走了,你干什么在这磋磨她?那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刘玉兰撇撇嘴,也不怕了,
“哪能怪我吗?谁让她少一块肉了?把她养大了有什么用,一个丫头片子,以后我还能指望上她还是咋的?我不得给自己找个出路吗?
你儿子是两腿一蹬啥也不管了,剩下我一个寡妇大着个肚子,我容易吗我?
要怪也要怪她自己不会投胎,她要是个小子,那我肯定二话不说,啥都先紧着他,这些钱一分不差,我都给他留着,天天给他做肉吃我都愿意。”
老太太气的又想伸手,
“你闭嘴,你闭嘴!不许说我儿子!
我儿子最稀罕姑娘,要是我儿子还在,这就是他的小棉袄。
你你你,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孙女的妈!”
这老太太平时应该也不经常耍嘴皮子,很少磋磨人,或者是这个环境这个气氛,让她有了顾忌,不想给儿子丢人,骂人的话还真就没那么溜,反倒是把自己气得不轻,
“你你,你把我孙女还给我,以后她没有你这个妈,你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我宁可她只有爷奶,也不想有你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不拿她当闺女的妈。
刘玉兰,从你进门开始,我也没有亏待过你,不说拿你当亲闺女,但是,但是我没有磋磨过你啊。
你整日的睡懒觉,骂人,嫌他没出息,我都知道,我忍了又忍,我也没说你吧?
他愿意,我就不吱声,一听说他找着工作,我就赶紧的让你们收拾,让你们两口子一起过来,我就寻思,这赚钱了,再生个孩子,两口子的感情就好了。
你们的工资,我也没让你们往回邮。
你,你还有啥不满的,要这么恨我孙女啊,啊?”
照顾孩子的魏婶子把孩子抱进来时,双方再次激化,本来不争不抢的老太太这次也是狠了心的,想要为孙女讨回公道,刘玉兰可能也明白自己在这边是留不下来了,所以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最后一丝尊敬也没有了,
“不行,那是我男人的卖命钱,这是他欠我的,谁也别想要走。”
看见瘦巴巴的孙女,老两口再次老泪纵横,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老爷子更是不住的自责,
“错了,错了啊!当时就应该过来把孩子抱回去,咱们早就知道她的秉性,咋还能放心把孩子放在她手里呢?”
“虎毒不食子啊!她,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咋就能这么绝情呢?”
在场的人几乎都忍不住的擦眼睛。
眼看着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孩子那边,领导甚至邻居们的眼神里也都是谴责,刘玉兰有些心不甘,眼里也闪着有些恶毒的光,
“想好了吗?要孩子还是要钱?
看你们年纪这么大了,毕竟也是亲戚一场,我可以给你们分点养老钱,不过,这孩子你就不要惦记了,她是我生的,什么样的生活都是我给的,她没有挑的份儿。”
“你!”
“孩子是我儿子的孩子,我儿子的卖命钱,理应有孩子的一份,那是她爸给她留的后路,必须交出来。
我们也不多要,赔偿金平分,我们只拿走一半,剩下的,你是自己留着,还是给谁花,我们不会过问。”
说是不过问,但那毕竟是儿子用命换来的,老两口满口的苦涩,不过话已经说出口,老爷子也就没犹豫,直接定了锤,
“你们结婚这么长时间,我们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你还是不答应,那我就得麻烦部队的领导帮着判一判了。”
“你敢!他死了,钱就是我的,孩子我愿意养,是你们非要抱回去的,凭什么来抢我的钱?”
简单揉揉脑袋,鸡同鸭讲。
秦清淮也一脸铁青,说了半天就跟听不懂话似的,挫败感十足。
他擅长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这种滚刀肉,嗯,他还是不如简单。
一把薅过脖领子,将人提起来,刘玉兰顿时就感觉呼吸紧张了,
“你,你要干什么?”
简单脸上没有温度,
“能好好说话了吗?”
她是退伍兵那边的家属,对简单了解不多的,但是躲在她背后的知青顿时脸色就白了,从来到这边就被老知青耳提面命,一再叮嘱,
“惹谁,都不能惹秦政委媳妇儿,那是个狠人!”
“能好好说了吗?”
“能....能,放,放我下来,”
简单一松手,直接就把人扔到地上,声音还是冷冷的没有温度,
“你不会以为,你自己生的孩子,生死也能由你自己决定吧?不如,你问问你身边的这位知青同志,他,应该不是个法盲,吧?”
刘玉兰捂着脖子踉跄两步,闻言,艰难的转头,对上那张惨白的脸,就知道简单不是骗她的。
她浑身的力气顿时就是一松,差点瘫在地上,
“你们,想把我送去坐牢?”
其实在正史上,遗弃罪在建国后没多久就取消了,过了二十多年,快到八零年的时候才终于重新定稿,这会儿,正是取消之后十多年的空档期。
像是林团长秦清淮他们这些跟律法有接触的人是知道的,甚至秦义也是清楚的,知青有一些心细的也知道一些,但是显然这个知青是不清楚的。
绝大多数家属也都是不清楚的。
不过很显然,心里一清二楚的几个人,都是友军,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拆台的。
秦义甚至在心里欢呼着‘嫂子威武’!
一时间,现场还安静下来了。
“你觉得,以你能狠心把亲女儿扔到山上的恶性行为,还没有构成犯罪吗?”
遗弃是有的,不过若真的要强行定罪,证据还真的就不多,毕竟她直接杀人的动作确实是没有的,如果真的对簿公堂,她也是有借口能狡辩的。
当然,如果抓住男女关系这一点,可能会有一些惩罚,不过比起这个遗弃,真的就不算什么了,到时候人家俩人把证一领,反倒是圆满了。
简单也知道有些牵强,不过如果离开这边,刘玉兰这好日子估计也就到头了,而且两个老人的目的就是带回孩子,比起牵强的把她送进去受那么点不痛不痒的惩罚,还不如让他们拿到实惠。
“婶子,你们的意见呢?她的行为明显已经触犯了法律,你们是想让她进去吃牢饭接受惩罚,还是?”
打归打,但是要说把人送进去,老两口又犹豫了,他们也真就不会死那狠人。
刘玉兰见状,赶紧的转过来,
“爸妈,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保证,”
老太太赶紧截住话,
“打住,事已至此,你也别说那些保证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们也说了我们的要求,咱们以后没有啥关系,你咋样的我们不关心,我们放不下的只有这可怜的孩子。”
“我,我,”
刘玉兰语塞,
“你们抱走,抱走,我保证,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们,也不会,也不会在外面说什么,”
见简单目光还紧紧的盯着她,后面的男知青连忙伸手提醒,
“钱,钱!”
“啊,钱!”
刘玉兰舍得吗?当然舍不得!
但是这个时候了,钱和命孰轻孰重,只要不傻,都是能分得清的,刘玉兰一直自诩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犯傻。
“我,我给钱,给钱,”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翻衣服。
赔偿金好几百块钱,刘玉兰不放心邮局,不放心家里,一直就随身带着,这个时候穿的衣服厚,她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
哪怕这会儿肉疼,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疼,心都疼的在滴血,她也生不出不给的心思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痛快的答应给一半,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被政委媳妇压制的都起不来身,还被人用那种目光看着,钱还要都给出去。
不过,她得活着,不能进去,不然多少钱那都是白扯的,进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那个丫头片子,本来也不喜欢,他们喜欢就抱走吧,她,也省心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还是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妈,这是,这是他爸的赔偿金,我都没动,”
这边的工分高,下井的工资还要多一些,前一年出事之前男人的工钱也都在她手里,还都够用,所以这个赔偿金她还真的是还没动。
“都给你们,我,我走,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也不会,回去找她。”
把手绢递过去,顺道看了一眼包被里的女儿,刘玉兰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怨恨,算不上。
不舍,好像有一点儿。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妈,以后,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不过,想了想,跟老头对视一眼,还是把手绢递给了一旁的秦清淮,
“领导,这些事,我们也不懂,但是也知道,孩子这钱,是国家给的赔偿,也不都是给我们的,您给做主分分,我们就拿我们爹妈跟孩子这份,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要。”
“老人家!”
秦清淮都愣了,看了一眼傻眼的刘玉兰,刘玉兰把钱全部交出来确实是为了保命,但是也可以理解为这个亲生母亲给孩子的,
“老人家,您确定吗?”
老爷子点头,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她咋说也跟了孩子一场,多的也给不了,这也算是孩子留给她最后的一点保障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该她得的,我们不惦记。
以后她是自己过日子,还是再走一步啊,也算是有个傍身的,我们,也不做那恶人。
家里还种着点地,还有两个儿子,我们老两口,咋都能把孩子拉拔大了。”
就是普通的农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由得生出敬意,
“老人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也没解释那些继承法里繁琐的规定,干脆的一分为三,
“配偶一份,父母一份,子女一份,文字文书作为证明,”
现场的几个领导和家属签字证明,这事就算结束了。
刘玉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拿着自己的那份钱,和介绍信,第一时间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家属院。
“呜哇......”
老太太抱着孩子,轻声的哄着,
“宝儿乖,奶抱你回家,回咱们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