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良沉默。
他对于当初的事情算是外人,对于容嘉嘉的祸事,容家的长辈虽然生气,可是多少都要估计容嘉嘉是家族内人的关系。隐瞒的死紧。沈安良打听到的,听到的,其实并不比得上外人来的多。
而他也相信,沈柏良所知道的内情,想必也不会有多少。
沈安良又沉默。
沉默不久,因为风气,湿冷的魔法攻击令他两股颤颤,无法诗情画意,也徒增不了多少伤感。
他搓手取暖,脑子大概是冻住了,居然没有想到要回屋子里去暖和。
他问沈柏良:“所以,容家的人,是能够见得到鬼的?还是白日见鬼的那种?”
沈柏良用一副真正见了鬼的模样去打量他:“我们说了这么多,还去扯了其他的话题。现在你却还在问我这个最初的事情?”
沈安良说:“你若是告诉我,太阳在七百年后会撞击地球,或者一万年以后地球会由哈士奇领导,或者现在喵星人正在试图驯化人类,这些我都信。”
沈柏良说:“可是你就是对于有人可以见鬼这事情,半信半疑?”
沈安良替自己找来合理解释:“我从小的教育都是唯物主义,科学战胜迷信,而且从胎教开始算到现在,足足十九年,你不能够指望我能够用短短不到十九小时的时间去推翻我之前十九年的信仰。”
沈安良理直气壮。
沈柏良无言以对。
沈柏良干脆正面回答他:“是的,没错。容家天赋异禀。而且每个孩子无师打通任通二脉的时间不同。容易一开始就留在家里,是因为从小任通二脉就是通的。”
他索性用沈安良能够通俗易懂的方法把这一切描述出来。
也是幸亏他。虽然长在国门外,却非常痴迷武侠小说。
感谢古龙,感谢金庸。甚至感谢李碧华。
“而嘉嘉,十三岁才被容家的家长接回来,就是因为十三岁才打通任通二脉。所以,现在你理解了吗?”
沈柏良问他:“现在你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容家对嘉嘉那么头疼?容易从小到大,都没有惹下一件祸事,嘉嘉刚刚回家,两年不到,就创下天大麻烦。”
沈安良被‘天大的麻烦’这五个字给震动到。
“不是说,那个代课老师只是受伤吗?为什么会是天大的麻烦?”
不等沈柏良过多解释。
沈安良又说:“除了人命,还有什么会是天大的麻烦?死了?那个老师死了?”
沈柏良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对沈安良说。
他已经觉得,不管说什么,这都已经是徒劳了。沈安良已经坚信,那个老师是死掉了。如那些传闻,如那些流言。
而事实上,他其实也不知道。
即便是沈家和卫家属于容家的外盟,可是实际上,对于容家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的。
而从沈柏良的了解中,对于处理容家外盟的事情,最为得心应手的,是卫微微。
卫微微,天生就是一把交际的好手。
她游走于艺术与现实,又游走于卫家和容氏。如海鱼,如飞鸟。天高海阔。
直到沈北杨把她困住,把她捉进人工的大海,把她关进金丝的鸟笼。
直到她如罩上玻璃罩的玫瑰花,迅速的枯萎。
她不是缺乏阳光和雨露而枯萎的,而是因为渴望冰雪风霜而枯萎的。
沈柏良开始接触容氏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如一开始那样的从容和淡定。
他决定对容氏包容全身心的信任。
为此还惹了不少的琐碎事情。
容家当时的当家,还有容易,还有别人,都不同程度的被他咋呼叫去‘捉鬼’。
最后容易烦了,丢他一句:“人比鬼还麻烦。”
容易当时年纪小,不爱搭理他。到底还是容家的当家耐心,告诉他,这些大部分都是人装鬼。
他索性摊开说,容家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一桩鬼吓人的事情。抽丝剥茧下去,不过会看到一个披着鬼皮的人罢了。
他举例子:“如鬼屋。都是一样,哄着人进去,吓唬人,耍闹人,不过都是一个目的。钱。”
当时的沈柏良觉得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肯定。
容家当家说:“如果是鬼闹事,一开始被闹事的人就活不了。厉鬼闹事,必见血。”
容家家长最后说:“你不会想见到的。”
他至今为止不曾见到。
他至今为止,也不过处理过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某个企业家忽然暴毙,那企业家的情人闻名寻来,要他指引。
那情人扭捏半天,终还是吐露:那企业家,是暴毙在她身边,当时,她还在熟睡。醒来后企业家的身体都僵了。
企业家的发妻好生厉害,家中三个儿子也已经成年,就算企业家生前很是宠她,也宠她生的女儿。可是如今这个情形,那发妻,容不下她们母女。
她梨花带雨,声情并茂,求沈柏良救她们娘儿俩一命。
他当时才二十五岁。
他看第二次上门的女人带着那小女儿给他门口磕头。那尚且几岁的女儿懵懂无知,被妆容花掉的女人摁在地上触地,哇哇哭。
他终于还是心软。
就在企业家死掉的第四天,他联系了容家。
那女人瞒了四天,发妻起疑,满世界找,就是没想到那女人把企业家肥胖的尸体藏在了衣橱里。
接手的是容易。
接手的是容易。
按照规定,生者不见指路人。
他亲自带容易去见企业家。
的尸体。
二十五岁的沈柏良根据女人之前的描述,把企业家的尸体从衣橱里挖了出来。
他头皮发麻。
尸体的触感和活人的明显差异令他头皮发麻。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魂魄已经飘飞,在屋顶上高高注视着他的肉身机械地拖动巨大的尸体。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死而复生’的景象。
“滴血为肉,剪纸成骨,呵气成魂,亡灵再生。”
沈柏良问沈安良说:“你见过人死复生吗?”
沈安良说:“当然没见过,我以后会见到吗?”
沈柏良说:“你也可以见见。”
沈安良淡定哦一声。
他望天,这个时候他和沈柏良已经进了温暖的屋子里。阿姨给他们开了地暖和加湿器连带空气净化器。他俩一人一杯养生茶,窝沙发,岁月静好的聊天。
聊‘死而复生’。
沈安良喝一口茶,闷闷说:“嘉嘉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理我,我连她到底生气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说:“若是真的能够死而复生,嘉嘉肯定最想复生那个为她死去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