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心里苦。
明亮最近喉咙总觉得有点发苦。她想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申城雾霾的缘故,她的呼吸道一向脆弱,为此成言很是头痛,家里每个房间都备了空气净化器不说,若是哪天起来看到今日空气质量堪忧,他甚至都想叫明亮请假在家。
为此知情的朋友还吐槽成言现在十足一个霸道总裁版本的妻奴。
成言说:“还霸道总裁?你见过哪家霸道总裁天天批改卷子批改到要头秃?”
明亮说:“总是好过霸道总裁天天喝酒喝到中毒。”
成言说:“所以你是不是可以请假?”
总是事与愿违的。
明亮最近在接待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甲方的要求颇多,又很是难缠,往往这一份样稿交上去,周一到周五甲方都毫无动静,只要到周末,甲方就会如冬眠醒来的动物那样活跃起来,立刻交出一份针对各种细节的挑剔。明亮和同事对此苦不堪言,甚至有已婚同事感觉,等到面对完这样的甲方回到家,感觉平时看不顺眼的婆婆都眉清目秀起来。
今日是周三,是甲方客户蛰伏冬眠的日子,她昨日在会议上已经有过短暂的失声,老板催她快快趁机去医院做检查,该吞药就要吞药,该做雾化就雾化,要快快痊愈,打怪甲方。公司同事也知道明亮临近婚期,可是甲方却并不体谅,也不需要体谅。同事说,既然如此,就把甲方当做打怪的对象。
于是乎,明亮就等到了一天的假期。基本上可以充作回血的时间段。
大概总是因为有对比,平日总是在公司忙忙碌碌,忽然多出的一天假期,和整理衣服的时候意外在旧衣服兜里发现几百块钱的感觉很相似。
意外之财,总是想要立刻挥霍掉。
相反,意外得到的假期,却很珍惜。恨不得一分钟当做两分钟来浪费。
明亮花了半天时间去看了医生,简单的开了药。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忽然很想去那个教堂看一下。因为她忽然想到,她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那个教堂。
现在是如此,前世,也是如此。
唯一,唯一一次自己去,是去落泪,是去放弃,最后,她连自己也放弃了。
明亮没想到,这样的上班日,也会有和她一样有如此闲情的人过来。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英俊儒雅,坐姿挺拔,没有打任何的发胶,柔软的短发温柔地微微被风吹起,他穿白色T恤,黑色长裤,普通的白鞋,外面搭配一件薄款的风衣,这样的寻常打扮,显得他年轻很多。明亮进来的时候,这个男人正背对她坐在第一排的长椅上,长椅的背靠很高,可是因为他也足够高大,所以依然非常的醒目。日光透过教堂的玫瑰花窗投进,有一小片反射在男人的白衬衫上,玫瑰色的阳光给他添上了一丝温暖的圣洁感。
他不知道已经坐在这里多久,甚至明亮有一种错觉,他也是这个教堂的一部分。
大半的男女都是颜控,若是遇见,或者邂逅,英俊的男人肯定要比猥琐的要来的令人安心。明亮在不慎四目相对的时候只礼貌点头,她原本想着,若是扭头就走会显得太过于失礼,她决定看上两眼,做不感兴趣的态度离开。
结果那人就开始和她搭讪。
他并未回头,可听声音也是非常好听的男声,磁性,温暖,低音,字正腔圆,可是搭讪的内容令她浑身发冷。
他问她:“重新拥有心爱的人,是不是又欢喜又害怕?”
明亮僵硬转头,她听到自己用接近失声的声音问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实在是太过于心虚了,若是一般人,听到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开场白,第一反应应该会先问一句是否是在对她说话。可是她不是别人,她是明亮。
那人对明亮温和的笑:“一般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有角色这样说,多半是已经心知肚明。”
明亮说:“我是真的不懂。”
那人又说:“你当时不是决定,不再重蹈覆辙?为何还是走了老路?”
明亮手脚发凉,嘴里的苦味越发明显。
“你到底是谁?”
“我是青铭。”他自我介绍。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来这?”
明亮嘴硬:“我没有想过。”
明亮决定不坐以待毙,她反问青铭:“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铭回答他:“我来维持秩序,恢复平衡。”
“这与我有什么相关?”
青铭说:“若是用天平举例,那就是那一个令之失衡的砝码。”
明亮说:“所以,你要恢复平衡,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拿掉那个砝码。”
青铭点头又摇头:“也不能如此这样的说。”
明亮几乎被他这样的漫不经心和磨磨蹭蹭给激怒:“那到底要如何说?”
青铭讲:“那个砝码无错,只是那砝码上灵魂的重量太重了。”
青铭又说:“一个砝码,怎么可以承载两个灵魂呢?”
明亮感觉似乎有人一下子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令她无法极快的回答问题。也因为这样,她仿佛一下子成了青铭的手下败将,她连连后退两步,仿佛觉得只要和青铭在同一个地方距离越近,就越容易被灼烧一般,她自己都在问自己,难道青铭是火吗?那她是什么?是飞蛾?还是纸片人?
明亮说:“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
明亮闷咳两声:“实在抱歉,我要离开了。”
她转身,作淡定一样的转身走向大门。
“明亮。”
身后那个声音忽然唤出她的名字。那两个字仿佛强力胶一样,令她动弹不得。
青铭似乎起身,站在她的身后,依然是那个极温柔,极好听的声音。
“明亮,你是怎么想的?”
青铭说:“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你是回到了过去吗?”
青铭似乎觉得很好笑:“你是觉得,这一切有意思的如三流的励志重生文吗?一个灵魂,带着记忆回到过去,就如开了挂的玩家,拿着一个新人的萌新号从新手村打怪,一路顺畅的不可思议,因为那个玩家实在是太过于熟悉那前方的一切套路,哪里有陷阱,哪里的宝箱打开会掉出金币和装备,哪个队友可以组队,哪个队友,看似靠谱其实专门会拉低进度......这一切你都清清楚楚。”
“当对方夸你,你实在是有远见,实在是运气好,实在是体质招财......你欣然接受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无趣吗?也是,很多这样的小说和影视剧,之所以有趣,不就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去过重复的人生吗?只是在已知的前提下,尽量不要让自己重复的人生上添加过多的补丁罢了。”
明亮几乎要逃离了,再不逃离,她也想现在当下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
“你还要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青铭很失礼的打断她的话,“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心安理得占据了别人的人生,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发现其实不对吗?你真的觉得你是这个世界的明亮吗?”
青铭没有等到任何一条回答,明亮就不见了,她逃走了。青铭看着门外那一大片晃眼的阳光,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