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画当然也问了。
虽然是自己先答应了才去后知后觉去做个询问的。
虽然是表面功夫吧。
成言也还是很幼稚的让自己思考了一番,皱了一下眉头,才答应的。
然后他故意嘱咐成画:“不许让容若哥哥给你买东西。也不许让容若哥哥请你吃晚饭。”
一边的容若:“我也没这么想过好不好.......”
“怎么会!”成画说:“容若哥哥都要请我去博物馆参观了,要请客当然是我请容若哥哥!”
成言刚刚想问一句你舍得用自己的零用钱么?
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成画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下,把微信的收款二维码亮出来给成言。
成言:“.......”
成.这次不是做表面功夫.心痛.言,给成画转了五百块钱。
成言:“多退。”
成画:“.......”
既然如此......成画说:“容若哥哥,回头请副馆长一起吃火锅吧!”
容若:“......”
容若又不傻。
他当然知道成画这次态度的忽然转变绝对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虽然有博物馆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估计其中占据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小孩的叛逆导致的。
叛逆就叛逆吧。叛逆的小孩反正不是容家的。
不过火锅嘛.......
容若思考了一下。他想到这一次之所以会答应这一趟邀约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好奇心。沈柏良管理他的零花钱,这一次他说要来吃汉堡,沈柏良也就给了他汉堡的钱,还另外多给了一些叫他回头看到什么喜欢的随便买买。
沈柏良的概念是不管少年不能没有钱。什么穷养儿子富养女的育儿经验,什么吃苦训练营什么的,沈柏良从来不屑一顾。
成年人长大后哪怕没有因为身材而在求偶路上遇到挫折而被毒打,也会被高血压高血脂脂肪肝等等的束缚拘束一辈子,畏手畏嘴。年纪越大,新陈代谢的能力就越弱,到那个时候再去吃炸鸡汉堡冰淇淋什么的,那才叫玩命。
青春少年,年纪那么好,笑容那么甜,代谢那么快。这不就是为了让少年人想吃什么吃什么么?
所以哪怕是容若直接说想去吃汉堡薯条可乐,沈柏良也非常痛快的掏钱。
沈柏良在绝大数的情况下,都挺痛快的。
除了有一次。
容若说,他要去和朋友吃日料。且他请客。
沈柏良就没同意。
沈柏良用一副看透真相的眼睛盯着容若:“你是想,打那个副馆长的主意吧?你爱吃日料吗?你吃生食吗?你吃三文鱼吗?你吃金枪鱼吗?猫才爱吃呢!”
容若:“......”
一边橘猫将军原本正盯着仓鼠哭哭啼啼码字。听到有关于它的名词,扭过一张猫脸:“猫?猫爱吃什么?”
沈柏良不打算瞒橘猫将军:“三文鱼,金枪鱼。还有海胆和扇贝,都是好东西.......明天我下班的时候去那家申城最有名的日料店定一盒。给你试试!”
沈柏良想了想:“还有金枪鱼大腹碎,鱼子酱,飞鱼卵......都是根据当天有的食材直接做的。非常赞。将军大人你一定要试试。”
橘猫将军当然要试试。
于是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另外一边,沈柏良和容若就没有那么愉快。
沈柏良断然拒绝了容若的想法,同时残忍的决绝交出零花钱。
“你不要再去打那个猫妖的主意了!如果他是人,被你误会成为猫,那会非常尴尬。如果说,他不是人,真的是猫妖......你能怎么办呢?”
沈柏良看了看一边继续盯着仓鼠的橘猫将军,做了个口型:“安排和我们橘猫将军相亲吗?”
容若:“......人家结婚了。”
如果申城博物馆的副馆长真的是一只猫妖,然后还结婚生子了。按照生物的团结性来说,选择人类交配的可能性太弱了。所以可以断定。副馆长一家都是猫妖。前提是副馆长真的是猫妖。
如果容若这个猜测成立。
太可怕了。
这世上不单单有鬼,还有妖怪。
处理鬼蜮的有容家。
请问处理妖界的是谁啊!有人家吗?虽然不会去产生竞争,但是请求好歹认识一下提升一下安全感吧。
在这种安全感未曾来到身边之前,作为监护人的成年人的沈柏良把容若看得很紧。不许容若再去私下接触那个副馆长。
这也是容若邀请成画的原因。
实在是不是容若想要和成画打好关系。而是容若既然答应了沈柏良,那就必然不会单独去见面。他原本想要用午餐收买同学,结果未遂,原本都要放弃了。结果遇到了成言和成画。真是......瞌睡掉下个枕头。美滋滋。
而且既然成言字里行间都在表示成画的艺术家的梦想很是异想天开。那么容若就直接近距离带领成画去一趟走近艺术好了。
容若说:“我知道你喜欢美术,也喜欢艺术。那个申城博物馆的副馆长就是毕业于知名的艺术系。古董鉴定是他的第二学位。他原本是学油画和艺术鉴赏的。他的工作工作和你的艺考很有关系。你不妨就当提前参观一下你的未来。”
成言目前琢磨不透容若的意思。
但是,看一看现实也是好的。总比一个未成年人去看电视剧里那种美化过头的白日梦强多了吧?
成言年轻的时候看过一部台湾的偶像剧。男主角是个万人迷理发师。开跑车抛媚眼,每天工作除了谈恋爱就是虐待洗头小妹的女主。.......这部剧相当白痴。但是因为受众群体都是小孩,同样作为幼童的成言一度以为,海峡那边的理发师都是这样。
直到后来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成言获得了一个短期去台湾交流的机会。才发现原来全世界的理发师都一样不懂得‘剪短一点点’这句话。
他后来盯着一头被台湾同学戏称为‘很逊’的发型回到了申城大学。他带着帽子去给明亮送从台湾带回来的礼物。茉莉香味的烛台和香皂。
明亮刚刚下楼,一阵大风吹过,把成言手中的烛台和香皂的味道吹到了明亮的身边。与此同时一起到的还有成言的帽子。明亮还没来得及看到成言手上的礼物,先被成言的发现笑弯腰。
一趟台湾行。收获颇丰。不仅破解了小学时候的疑问,还收获了一个很逊的发型,和一个完美的女朋友。
而成画这样博物馆之行,不知道,会破解什么和收获什么。
成言很期待。
当然了,很逊的发型和女朋友就暂时不需要了。
这一点成言可是理直气壮:他是完完全全等到成年才谈恋爱的。
而且他的颜值和身高也不会令包括成画和他班级的学生有任何质疑可以说出口。
.......
这次副馆长他们一行,非常辛苦从一处无名的墓葬中找回来了好几幅古画。最初听到是古画的时候,成画还以为会是那种跟唐伯虎真迹那样的画卷卷轴一类的。
结果不是。是类似于电视剧里那种大臣上的奏折的那种。
有点像是连环画的样子。
有很多的图。
第一页,画的是一片非常非常热闹的码头,似乎是船运的。没有什么主角,只是画了眼前的寻常所见。像是类似于清明上河图的一个局部。
但是光这样子的观察,其实没办法根据画页中的人的打扮和衣着来分辨是什么朝代。
容若说:“这明显,好像是隔相江。”
副馆长点点头。
“你看这个水草,”容若在画页上方虚虚地点了一下,“这个水草的样子......很像是蒲苇。”
副馆长说:“蒲苇纫如丝的那个蒲苇吗?”
“不是。”容若摇头,“是圃尾。”
容若比划了一下。
这个名字是新的词汇。指代一种只存在在历史记载中存在过的水草。这个水草原本是一个国家经济支柱,它无名,在历史中就叫水草。那水草通常沿着江边淤泥和漩涡生长,细细长长,宛如女子青丝,若是在清澈时候潜水下望,可见那一簇簇水草沿水飘摇,袅袅婷婷,婀娜多姿。采割水草,需水性极好的男子。女子不可下水。镇上神婆占卜之时,伸头缩脖,行为动作,如龟如蛇,不仅如此,那如龟蛇攀岩的神婆口吐人言,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含含糊糊,大意只是一句:女子不可入江。
......于是推断那个水草生于江水之中。但是隔相江的源头气势汹汹,连巨石都可粉碎,而中段江水多漩涡,也不是会适宜生长的地方。
那水草既然言语采割,就表示不能够连根拔起,吃水很深,根茎深长。也就表示了排除绝大部分现在尚存的水草种类。
它有两个现代的名字。圃尾。
来历不明不白的。反正就这么叫。
第二幅图,是个妇人,地点依然在码头边上。这个时候呈现日落之态,中午的繁忙已经减退。那个妇人在洗些什么东西。然后浑然没有注意她旁边的那个婴儿正大头朝下要栽入江中。
然后就是第三幅图。
副馆长打开时候有点忐忑。
这种忐忑从刚刚迎接容若的时候就有了。原本容若是以为是因为成画。等到看到了图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是因为成画。
成画看到第三幅图。愣了很久。然后哇一声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容若吓一跳,本能追了过去。
......
成画是真的没想到。做古董鉴定这行,还要经历这样的视觉冲击。
他在厕所里把中午吃的薯条汉堡吐了个干净。
出来后,容若给了他一杯水漱口。
“一幅画而已。”
成画不吭声了。
他忽然委屈:“我哥也是这样说的。”
“我哥说,一幅画而已。画的再好,能有照片高清吗?他问我,如果我现在学油画,以后大家都喜欢摄影怎么办?”
“......”
容若挺无语,成言怎么可以在中考的节骨眼上问这种会直接让大人都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啊。这别说小孩了,大人都想不明白的吧?
成画当然想不明白。
他甚至一度觉得,他现在的所有压力,都是成言强行压制给他的。
他原本没那么大压力。结果成言觉得,他不能没有压力。
.......为什么会没有压力呢?中考的压力不大吗?每天的卷子压得书包不重吗?他的哥哥成言给予他的期许还不够令他烦恼的吗?他这几次的美术成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提高,而这一周他的哥哥说要接他去市里的家吃饭,说要给他补一补,买几身新衣服,再带他去申城大学逛逛,别有压力......成言总是这样说。
从成画升入初三之后,成言每一次和他通话,最后都要补充一句,别有压力。
他根本不信,觉得这是大人的欲盖弥彰。说着别有压力,其实是想让小孩子自己快快自我鞭策,自我增压。如果成言没打算让他有压力,就别提啊。
结果就是成画压力更重,好几个礼拜都失眠,他偷偷从网上买了褪黑素,根据瓶身后面的说明,每次吃一粒。没用,失眠还是失眠,每夜陪伴他的都是失眠。
于是有一次,他吞两粒才睡。
险些出事。
他一觉无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医院。成言给他请的阿姨发现的他。阿姨每天在成画上学之后过来打扫房间,准备午饭和晚饭放在冰箱,买牛奶,买水果等等。结果那天到房子里,发现成画居然还在睡,阿姨见已经迟到,以为孩子睡过头,赶紧叫成画起来。成画却根本没反应。阿姨慌了,差点报警,最后关头找回一丝冷静,给成言播了号。
电话来的时候成言在上课,手机落在办公室,是同事当时见手机响个不停以为是成言有什么急事,于是接起来,结果果然是出了事,急事。同事举着电话到了教室门口,不动声色把成言叫出来,递过去电话,言语:“你弟弟出了事。”
成言有大人的冷静。
他冷静听完了全程。让阿姨找一找成画床头柜中有什么药品。阿姨果然找到了一瓶褪黑素,里面药片还剩一半的量,成言到底确定了成画不是自杀。放心下来。成言让阿姨报警,因为成画已经初三,是个半大小伙子,阿姨一个一米六不到的中年妇女,不会有这个力气背得动成画。
阿姨没敢。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她本能觉得报警这事重大,如果像成言说的成画不过是吃多了一点褪黑素反应不过来昏睡,那何至于报警?
于是阿姨叫来自己家那口子,把成画背下楼,打了一辆车,直奔红旗闸医院。
果然没事。医生检查,不过是褪黑素吃多了而已。睡到自然醒就好。不必洗胃或者灌肠。那不是什么好受的。没那个必要。
阿姨和家里那口子,一齐松了一口气。
成言交代完自己的工作,开车两小时赶来红旗闸一样,成画还没醒。
等到成画醒来,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睁着血红眼睛的成言。
成言大哭一场。
吓坏了成画。
成画当时本能问:“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成画的哥哥成言泪流满面,只抱着他流泪,成言说:“你要是出事.....让哥哥怎么办?”
成言最终决定,把弟弟待在身边。他花了很多人情,很多别的。把成画从红旗闸中学调来了距离他工作的红星中学很近的木棉中学。
成画压力更大了。
再后来呢。成言甚至请求自己的学生,来给他补习。
成言仁至义尽如此。该是个多么顽固蠢笨的孩子,才不能从此一飞冲天气势如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