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剑好快!
巨快!
甚至都没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哧哧”破空声频响,场内老爹、张峰、金蓟门五人,都迫不得已突然狼狈半途转向、硬生生收住动作。
其中,“咄!咄!咄!”三下,击黑飞棺板面上,鸿蒙死气激荡,逼得内里绿色身影手扳边框,却堪堪愣是差半步迈不出门!
眼瞅着即将战成团的众人,暂时分开。
稍一低头查看,有金蓟门中人气急,怒吼:
“你们沈家帮哪边的!”
说话者胸前斜襟被拉个大口子、直透浅色底衣。偏生对方力道控制巧,半点未伤皮肉。
剩下几人均如此,个个都被虚划过足以致命的地方。
杜旭脸上首次露出凝重神情,半张的黑飞棺悬空,滚滚灰烟翻腾加速。
待检人群中有谁认出:
“沈孝秀!他是沈家少爷!”
顾倩倩瞥一眼没发现谁说的,却也顾不上细寻。注意全集中在老爹那块,用足了目力使劲瞅。
突然出手的,便是沈孝秀?
那个剑修,平推虫巢、抢大雪山“圣女”……神仙姐姐的丈夫?
可,看着怎么……这么年轻?!
记得沙蛹车上闲聊,老爹提过沈孝秀比神仙姐姐大,甚至比老爹自己都年长好几岁。且成名早,爹妈这波人尚在学徒期,他已独当一面:沈家独秀,天赋剑修。
眼前男子满满少年感,虽脸不太嫩,但胜在自带股孩子气的骄桀,端是神采飞扬。普通身材、不壮,站杜旭、张峰俩巨汉中间,甚至显出几分瘦小、单薄,却别样抓人眼球。
左手一把出鞘剑,银亮。身上本白色暗花素面长袍、短靴。长发,额前梳向后简单半扎(类似“公主头”,上层扎下层披)。斜飞眉,鼻梁挺、下巴有肉。此时只见他嘴角含笑,天然几分慵懒。
呵!这人长的真好看!而且一瞧就特有个性,不好惹那种。
顾倩倩下意识弯眼睛。果然,就是要这样的男子,有此等身手、本事,才不枉神仙似的大美人圣女跟他走。
“他就是沈孝秀?十三太保里排第几?”旁边的问。
顾倩倩扭头,是个腰里跨了弯刀的长袍男,从很远地方来吗,这都不知道?
沈孝秀行五,十三太保里他行五。沈维自诩治下严谨、长幼有序,十三太保排位全按年龄,而非实力或入门先后。沈维侄子沈孝平二,路一川九,沈维徒弟邹波十一。都是沙蛹车上无聊时老爹随口介绍的。
“沈孝秀,你到底帮谁?!”张峰吼。
不管原本置身事外,乐得围观的月蛮城来人、天安镖局,还是沈家、金蓟门其他门人帮众,全都相应地靠近、围过来。
沈孝秀笑,挽个剑花:
“哪边都不帮。水云泽自有规矩。准你们金蓟门在水云泽设卡搜查,仅针对有花红、悬赏的鸡鸣狗盗之辈,不是让寻私仇的。”
顾倩倩看见对面,有天安镖局灰衣短打的弟子抱着手臂在点头,似乎挺认同。
原来这四家并非铁板一块。地头蛇沈家、天安私下未必多和睦,但显然一致更不希望过江龙金蓟门、月蛮城节外生枝,在自家地界搞风搞雨。
她转脸望妈。
顾宝珊抿着嘴,凝重的神情并未因此松懈。相反,沈孝秀的出现似乎更加重其担忧,手臂肌肉紧张,箍得顾倩倩腿疼。
“还是沈公子仗义,说了句公平话!承你情。”杜旭大笑、抱拳谢。
转向张峰,他便换成满满的嫌弃脸:
“当初南越国秘境一对一公平竞争、愿赌服输,你现在假公济私找后帐,未免太没意思了吧?”
不待对方回答,更向其他门人扬声:
“哎,听说你们金蓟门历代门主都发誓言,秉承正道,针对宵小,绝不坑害良民,有这回事吗?”
金蓟门无人接话,其中年轻面皮的薄忍不住低头,甚至下意识退了半步。
看来爹说的属实,真有这么个誓言。结合之前数日沿途见闻,顾倩倩意思到,眼前玄幻的世界其实挺科学,哪行哪业都有明的暗的、有形无形各种规矩,桌子底下如果不好说,明面上确实具备相当约束力。
张峰直接炸了,跳脚:
“你杜老九是良民?你家坟山就没有一个会喘气的良善之辈!”
“我怎么就不良民了?!”杜旭梗脖子急怼。
呃,比如……顺走黄泉镜?顾倩倩在脑子里提示自家爹。当然,念头一转即扔,张峰如果能猜到丁点,绝不能现下这局面。
张峰隔着人群连指沙蛹车:
“九天前,客丘虫巢,说说杀了几个人?被追走投无路,才急着要进水云泽吧?”
哈?他竟然这么快知道?!自家乘搭大众交通中最快的沙蛹车刚到,远在水云泽的人却已更先摸清情况?
怎么办?顾倩倩紧张,以天外心魔蕴含的前世记忆揣摩,不管有没王法,杀人被发现了终归好大件事!
杜旭报以关爱智障的眼神:
“你管我有路没路!那帮不长眼的居然拐我儿子。我不灭干净他们,留着过年啊?”那叫理直气壮。
老爹终于没有口误成“女儿”。
不过,消息到底怎么火速传播的?难道这个世界有电话、电报之类工具?顾倩倩好奇如何传讯。
随杜旭辩解,周围看客关注点聚焦到母女俩身上。
顾宝珊撑伞,姿势不变,连眼神都欠奉。
张峰幸灾乐祸:
“你倒是承认得干脆。水云泽夜明埠规矩,禁止私下斗殴伤及性命,重则偿命,轻则驱逐。所以你们呐,不得入内。”
他抬手指沙蛹车方向:
“请吧,回头到沙漠上跟那些养虫子的贱民好好玩。”
这是,不让进城?
顾倩倩心情一松一紧。
——松:听闻人命官司居然只驱逐,不必追责。
——紧:回沙漠跟不良人硬碰硬?
光线已完全黑下来,四下里大小灯笼点亮。遥远城墙后溢出的照明,朦胧了成片低空处的天。
冲张峰做个鄙视表情,杜旭转向正近距离置身事外的沈孝秀,抱拳:
“沈公子评评理,如此作恶的不良人,该不该杀?”
沈孝秀毫不回避,轻笑:“该杀。”
“我杀拐我孩子的不良人,可曾冒犯水云泽规矩?”老爹继续。
“不曾。”
是了!顾倩倩心里喊。若论在场四家众人中谁最有可能在虫巢事件上偏帮她们,只能是沈孝秀啊!小时候也被拐卖的经历、痛恨不良人、甚至曾直接下过狠手平推……再者,作为本地望族,沈家上下无论缉盗还是搏花红的心思,估计都不如剩余三家旺盛。
老爹估计早看中这点。
赌对了吗?
“那么,再请问沈少爷,我们阖家三口,进不进得水云泽?”杜旭。
沈孝秀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自然是进得的,除非……你藏匿了贼脏失物。”
他略停顿,指指天安、金蓟门众人:
“当然,若被其他城、府悬赏,同我无关,他们拿你。”
杜旭却像完全没听懂对方言辞中的威胁,喜笑颜开地恭维:
“果然还是沈公子仗义、公正!”
旁边张峰急阻拦,脸上胡子都竖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过!肯定有不对劲!”
他偏又道不出个所以然,只嚷嚷:
“南边靠海阡陌坟山的人,平白无故跑大漠里……非奸即盗!”
亲,你真相了。顾倩倩肚子里默默点赞。
沈孝秀翻个白眼反驳:
“我水云泽夜明埠,四通八达,历来为人、货贩运枢纽,这也不让进、那也不让走,日子还用过?”
他果断喊人:
“田异、张万里、王先生,你们也别继续躲清闲了,有没藏匿赃物,不是我沈某自己说了算,大家都过来掌掌眼。”
于是,不同方向或先或后走出三人,刚好是:一灰衣短打的天安镖局、一身裹白披袍月蛮城人、一全黑金蓟门众。
天安镖局的是个中年男子,颌下长须,灰衣服袍边也比普通弟子长些,连连摆手:
“孝秀谦虚啦,谦虚啦。什么事情你拿主意,我们难道还会说个不字?”
月蛮城那位,白袍从肩直套到脚踝,人形灯笼模样。灯笼顶了张冷脸,棱角分明太过,又没啥血色,显凶。走到近前一言不发,戳着。
金蓟门门下瘦长体型,嘴里叼条草、肩上横扛根漆黑长棍,两手过肩反搭在棍上,孙猴似的吊儿郎当地走出来。路过张峰时,棍短捅:
“被揍爽了?”
张峰冷哼,却不敢发作。
这仨,加上剑仙公子般的沈孝秀,四家各自此处的话事人齐活了?顾倩倩揣测。
只听沈孝秀挨个介绍:
“天安镖局王先生、月蛮城田异、金蓟门张万里。”
顾倩倩歪头,金蓟门的张万里跟张峰什么关系,本家吗?同门、都姓张,不过一人长得像马骝,另一个像熊。
老爹自报家门,顺便回身:“在下阡陌坟山杜家庄,杜旭。那位是拙荆顾宝珊,药王门下白鲤鱼。”
不知是否错觉,闻言王先生、沈孝秀,甚至那张万里看过来的眼神都“霍”地一亮。
“敢问可是药王关门弟子?”王先生态度尤其热络,待得到肯定回答后,更是连声说些“久仰药王大名”之类恭维话。
似乎,老妈名头比爹的更招人喜欢?也对,相较于养妖尸、带飞棺的殡葬相关行业,临床医疗工作者肯定更受普罗大众欢迎。顾倩倩品出点味。
老妈抱着走她过去,打招呼。
王先生撸着胡子:
“这是令公子?真……俊俏可爱!”
顾倩倩:“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