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之后。
父女俩一边一个农民蹲，在邮局门口对面马路牙子上，等老妈出来。
这条街显然比先前的闹市人少，没五花八门的各种商铺，老远处两家小吃档，生意清淡，更没幻术广告。小本经营，花耗不起？
报晓音盒拿到了，外表看就是个巴掌长、有卡口的黑铁盒。
老爹依旧不肯耐心介绍，只随便敷衍：
“大人的东西，等用的时候就明白了。”
之前取货的店更无趣，比厕所面积大不了多少，塞满各种铁盒，人站店外交接。顾倩倩暗自吐槽，像电子零件档口。
蹲久了。
她往左挪挪，靠老爹腿上，有心想问却又稍踌躇，最后终于忍不住：
“爸，为啥爷爷会把你跟姑姑……押上赌桌？”
看着邮局门方向，杜旭：
“因为他没老婆。你奶奶在我们九岁的时候就死了，没老婆押，房子跟地都败精光，只好用子女抵呗。”
赌棍输急眼了，甭说妻子儿女，就是自己条命都能拿来押骰子。
“被输掉了……后来你们怎么样？”顾倩倩原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居然有亲姑姑。
杜旭脸上没表情，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们没输，那一局就是用我俩去赌。赌我跟你姑姑能不能在孤鬼墓里活够三天。”
阡陌坟山的孤鬼墓——顾倩倩听爹妈都提过，凶险地方，庞大古代墓群的中央，周边更经年累月被家族设阵引阴，并埋下历代犯事枉死之人、强大妖兽尸体，刻意培育妖尸、活尸。无主行尸嗜杀、尤其厌恶阳气，所以附近别说活人，连兔子、麻雀……都没一只，直接寸草不生。
“你那会儿几岁？”
“十一。”
俩未成年小孩扔墓下、杀人的尸物堆里，后果可想而知。
“那后来呢？”
“后来……你姑姑把我背出来了。”
吔？顾倩倩瞪眼，姑姑好牛！“你大还是姑姑大？”
“她大。”
“你跟大姑感情……亲吗？”
杜旭点头，情绪低：
“亲！我们那会儿……没吃的，但凡有点能进嘴的，她都紧着我先。”
真是好姐姐！他俩可怜。
“姑姑现在在哪？”这样厉害又好人的大姑，顾倩倩想见见。
杜旭眼角收缩，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啊……嫁人了，这会儿应该还在老家吧？”
顾倩倩却并没留意，自顾：
“我几时能见见？”
闭眼，杜旭用手掐鼻梁顶端，吸气：
“等等呗，等哪天回家……就看到了。”
停了两分钟。
“那……爷爷还活着？”顾倩倩小心，试探着问。
杜旭淡淡：
“早死了。死十几年了。”
顾倩倩想问怎么死的，偷瞄爹脸色，犹豫一下，还是把这问题暂且咽了。身体用力靠过去，脑袋紧贴着安慰：
“没事儿，现在你有我跟妈呢，哦，还有姑姑。”
摸摸女儿脑袋，杜旭长叹口气。
父女俩继续静静蹲。
又过了十多分钟。
“爸，先前进城的时候，你跟沈孝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顾倩倩。
“什么话？”
稍微曲解了点原意，顾倩倩绞着手指追问：
“就是，你说会有担当，永远跟老妈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真的。”
“真的？你保证？”
杜旭哄孩子口吻：“保证。”
“发誓？”
杜旭斜一眼女儿，终于开始重视：
“平白无故好端端发什么誓？你干啥老拽着这个问题不放？”
顾倩倩缩脖子，手捧脸像只鹌鹑，讲得略艰难：
“我曾经……我是说，另一个世界也有你、我、老妈。我都还没长大，你们就离婚了，嗯，这边叫和离，然后谁都不要我！光给我钱，让我自己远远呆着！”
着说着，怒气突然上来，眼眶里热，她巨委屈，用喊的：
“都不要我！”
杜旭好笑：
“哈！什么鬼话？这都哪跟哪啊，谁说的？天外心魔告诉你的？”
“你还笑？！”顾倩倩大为火光，自己难受死了，他竟然不当回事！
她爹更乐：
“傻丫头啊！你怎么这么好骗！天外心魔最爱乱人心智，它反映的事顶多当个玩笑……千万不能信！”
顾倩倩急：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在地球21世纪发生过的，事实！
杜旭摆手打断，换上副严肃表情：
“行啦。倩倩，天外心魔是最顶级魔头中的一种，我不奢望你这么小就能掌控，但你得时刻谨记，分清真实和妄念。总之它说的任何事，你现在只管当耳旁风，别被干扰。”
妄念？前世种种……竟然都被归类为妄念？顾倩倩瞬间迷茫，昂着头，喃喃：
“可，我……我，我就是想……三个一直不分开，一家人。”
“傻孩子。”杜旭揉她脑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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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钟后，老妈终于从邮局出来。
父女俩同时站起。
“咋样？”杜旭问。
顾宝珊摇头，略失望：
“我给师傅去的信，没回音。可能他老人家还在哪正忙，脱不开身。”
扬扬手里拿着的一卷蜡封信：
“对了，倒是陈师兄来信，问我近况。”
“哪个陈师兄……那个小白脸！”杜旭撇嘴，降低音量叨叨：“无事献殷勤。”
顾倩倩昂头，爸明显反感“陈师兄”？啥情况？
顾宝珊气到笑：
“你哪来那么多意见？我师兄，堂堂白鲤鱼巡察使是小白脸，你是啥？”
杜旭毫不退让，大拇指竖起，指自己：
“我？男子汉啊！爷们，纯的！”
二，真二。顾倩倩：“……”
顾宝珊用信卷拍丈夫脑袋：
“我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了你。扛好你女儿，走啦。”
“我哪来的女儿？倩倩是儿子……你说的。”没话找话故意顶牛，杜旭歪着头，倒不耽误抱孩子。
路上，顾倩倩搂着她爹脖子：
“我妈的师傅是很有名的药王？”
“对。”杜旭。
“妈在找他？”
“嗯。”
“药王收到信就会来找我们吗？”顾倩倩。
杜旭脸色一紧，冷不丁冒出句：
“那老头估计会揍我。”
顾倩倩愣：
“哈？凭啥？他很厉害？”
杜旭撇嘴：
“就凭我娶你妈，没事先请示他。你妈是他养大的。药王够牛掰的，跟我们家老祖宗一个级别，结丹期。”
“比沈孝秀厉害？”
“没法比，沈孝秀才筑基，搁那些老头面前，他算哪根葱。”
若沈孝秀都不算啥，老爹肯定更不够看。
顾倩倩略思量，歪头：
“那你岂不是要凉？”
杜旭瞪：
“瞎说什么大实话！”
顾倩倩回他个呲牙笑，心里却在暗暗纳罕：
爹妈到底是怎么结的婚？感觉比沈孝秀、神仙姐姐那对更像私奔。两边家长咋都忒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