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慧宁知道这个请求太过唐突,还请小侯爷不要见怪。本宫并非吃不得苦,只是宁州山遥路远,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我不愿,也舍不得我母妃。秦奚现在远在鲜卑,我母妃同两位姨母只有我一人了,我不忍心她们没有人可以依靠照顾。小侯爷肯定明白我的心意,对吗?”
六公主辨别他的神情,除了最初的惊愕之后,他太过平静,似乎一点都不动心。
见状,她不免有些心急道:“慧清大师曾断言,说小侯爷你在弱冠之前不能成婚。我只求你向父皇求婚,婚期也必定会在两三年后,届时你若还不愿,自然可以有很多办法可以解除婚约。何况……我知道小侯爷在京中的处境,同我结亲对你只有好处。”
朱定北哭笑不得,“陛下圣旨已下,一言九鼎岂能轻易更改。”
六公主激动道:“别人不可以,但你一定可以!你们朱家才打了胜仗,父皇正要用你们,肯定……”
“殿下请慎言!”
朱定北收起了笑脸,严厉道:“我们朱家一门忠君为国,公主殿下若是以为我朱家是那等以功挟恩的虎狼之辈,请恕我不能再与你同席相谈。”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朱定北打断她的后话,不耐烦道:“公主殿下若不愿同张州牧成亲,直接向陛下求情便是。您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难道还能不顾您的意愿吗?若果真如此,陛下也定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我一个小小的未袭爵的庶人又凭什么让陛下为难。就算我有这个资格……呵,公主殿下以为,您又有什么值得我冒险?”
“你!”
六公主臊红了脸,还是忍着怒气道:“若非今日走投无路,我又如何会舍弃皇室尊严,祈求与你?你我都心知,这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父皇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我……”
“还是那句话,公主殿下,我凭什么要帮你?”
朱定北冷笑一声,“婚姻大事,就算不是媒妁之言,也当娶我心爱之人。殿下金枝玉叶,我高攀不起!”
“我并未要求你同我成婚,只不过是……”
“殿下可以不要名声,我却不能让朱家为难陛下,做不忠不义之事。”朱定北收了声,看了眼气急的六公主,忽然笑了一声道:“何况,我实在好奇,方才殿下在长信侯府同侯爷又说了什么呢?”
六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红晕尽散,眼中惶恐期盼也消失无踪,露出原本冷淡的面貌。
“小侯爷是否好奇心太重了?”
“在下无意冒犯,只不过……呵呵,有些奇怪,长信侯爷为何会拒绝公主殿下呢。您同他可是青梅竹马,为何见死不救?”朱定北眸光冷凝,“那想必是因为爱莫能助吧,长信侯爷尚且无能为力,公主殿下如何以为我一个无品无级的末流之辈能做到?殿下不觉得,您的请求,太可笑了吗?”
他不加掩饰的讽刺深深刺痛了六公主,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对自己提出的合作心动。毕竟镇北侯府在洛京是个什么处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说白了朱定北也不过是朱家在京城的人质,完全没有出头之日。但若他成了驸马,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是他扭转自己处境的大好时机,六公主不信他对此丝毫不动心,更不信他身为朱家人竟没有半点野心。
“小侯爷当真不愿相助与我?”
六公主深深地看着他,后者挑了挑眉,笑道:“多谢公主殿下抬举了,我无能为力。”
闻言,六公主霍地起身,冷声道:“既是如此,本宫便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她突然解了自己的裙带,将外裳丢在地上,盯住朱定北道:“小侯爷现在以为如何?若是此时有人走进这个厢房,小侯爷该作何解释?”
“哦,需要解释什么吗?”
朱定北仿佛看不见公主殿下的不妥似得,疑惑道:“殿下做了什么吗?”
六公主见他完全不为所动,竟没有一丝惊慌神色,不由狠狠心,又脱去一件衣裳,冷声道:“小侯爷今日若是肯答应我的要求,在父皇面前,我们此时便是两情相悦,否则……轻辱帝姬之罪,朱家怕是没这个本事兜下吧?”
“轻辱,我做了什么吗?”
朱定北大笑起来,“公主殿下怎么不脱了?”
他轻佻的模样仿佛在耻笑她就只有这点决心一般,六公主笃定的神色终于裂开,放在里衣结上的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咬牙片刻,神情犀利的盯着朱定北,蓦地拉开衣结——
朱定北脚步轻盈地踏出酒楼,钻上马车见宁衡冷着一张脸坐在车内,怔了下便笑道:“怎敢惊动长信侯爷大驾?”
“艳福不浅,哼。”
他捏紧拳头,似乎想把他万年不变的笑脸撕下来一般,冷冷地盯着他。
“送上门来的艳福,我怎能辜负?”朱定北没发现他的惊怒一般,往他身边坐下道:“没想到公主殿下小小年纪,身子,啧啧,却是比青楼里的女状元还要火辣。”
“……你见过?”
宁衡黑下一张脸,忍怒问道。
他没问是女状元还是六公主,朱定北也不点明,只是扬了扬眉,道:“我从来不说诳语。”
“你真的……”宁衡说着又不说话了,憋着声冷着脸坐在一旁,见朱定北扬声让车夫驾车回镇北侯府,探究地看着他意犹未尽的神色,一时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朱定北扭头看他:“怎么,长信侯爷没见过?”
宁衡看了他一阵,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脸,捏了一把,道:“差点被你骗住了,小混蛋。”
朱定北噗嗤一声,抖着肩膀笑开了,他道:“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属实……哈哈,好了,松手松手,敢情捏的不是你的肉是吧。”
他吃痛地拍开他的手,瞪了宁衡一眼。
宁衡道:“方才……?”
朱定北想起在自己的注视下,解开衣结的六公主失控地抓紧自己的衣裳,对峙片刻,便颤声道:“你走吧,滚!”朱小侯爷便潇洒地起身离开。此时看着宁衡,他却有些不是滋味了,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位公主殿下为了悔婚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谁。
他没理会宁衡的疑惑,而是问道:“公主殿下又同你说了什么,你为何拒绝她?”
“没说什么,只是请我求娶她我没有答应罢了。”
“为何不应。”
“你想我答应?”
宁衡眯了眯眼睛,仿佛只要他点头就要咬死他一般。
朱定北失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公主殿下对你情深似海,可感可佩,长信侯爷却……果真是铁石心肠呢。”
“她与我何干。”
宁衡淡淡地说了句。朱定北笑了笑,便丢开这个话题,道:“今日本来同你有事相商。”
两人回到镇北侯府,在小院书房中谈到深夜。风平浪静的一夜过去,第二日,洛京忽然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早朝后不久,贞元皇帝突然下旨请镇北侯及世孙进宫觐见,旨意上没有前因后果。
朱定北才上马车,水生便趁着给他修整衣裳的功夫,低声在他耳边说明今晨在早朝上御史状告朱定北欺辱帝姬一事。
“宁侯刚刚派人来说,此事是被盘越公主泄露出去的。”
盘越公主?
朱定北拧眉,看来他之前太小看她了。
正阳宫,老侯爷被拦在了宫门外,独身觐见的朱定北一进大殿便看到跪在御前的六公主。行了跪礼皇帝也不叫起,而是质问道:“镇北侯世孙,六公主殿下昨日在酒楼被你轻薄,公主说你二人情投意合,才僭越礼数,可有此事?”
朱定北心中一惊,不由后悔低估了六公主悔婚的决心,连脸面贞洁都豁出去了,看来盘越公主的“失口”未必不是她的指使。
朱定北惊道:“请陛下恕我直言,我同公主殿下只见过三面,未说过几句话,并无非分之想。若是公主殿下对我有意……这实在是受宠若惊。”
贞元皇帝没想到他当着自己的面竟然和六公主撇的一干二净,他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六公主,她的脸色果然有变,似乎也很意外朱定北竟然这样不留情面。
“若是如此,昨日当真是你轻薄朕的女儿了?”
贞元皇帝显然没打算就此事轻拿轻放。
朱定北诧异地抬头,又很快自察失礼,低头惶恐道:“陛下何出此言?昨日卑下确实与公主见了一面,当时公主殿下说远嫁在即,唯一的秦府表哥也远行鲜卑,陈妃娘娘同丽嫔娘娘和秦夫人都无人照顾,所以托我看在秦奚的面上照看一下,我也答应了。……轻薄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陛下告知。”
他硬着脖子说,神情惶恐之余更有愤怒疑惑,让贞元皇帝深深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