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古朝安得知高娘子要带两个孙儿来洛京,而且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时当即惊得站了起来的!
“主帅这是做什么!他、他!”
他这是疯了吗?!古朝安几乎要失控地怒吼出声。
朱定北也很为阿爹的决定震惊,他原本觉得宁衡的提议不错,所以在信中恳切了说了原委,希望老爹能够把握分寸。可他倒好,不仅没有回信同他商量,反而一封家书告知他把古朝安的继子给送到京城来了!这还了得?!
朱定北这才暗自后悔,他何必说得那般清楚?
是他忘了,他老爹虽然对皇帝有所怨言,可事关皇帝性命,再大的“牺牲”他也做得出来!何况只是让孙子来京城溜达一圈,讨个喜欢博个好彩头,俗称的冲冲喜呢?就连他阿爷听说事情的始末之后,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没有说什么,显然对儿子的行动是支持的。
真是一群驴脾气的呆子!
朱定北生气,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只好稳住古朝安的情绪,把什么都说得云淡风轻,可回头对出了这个馊主意的宁衡却是两天没有好脸色了。
对于朱振梁的行为,宁衡也感出乎意料,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防备着皇帝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像当初把长生留在洛京一样,也给那孩子封一个镇北侯世孙将他扣留在京。
在朱定北和古朝安坐立不安之际,羌族的内乱渐成定局,赢的人自然是朱定北看好的羌王。而羌王在局势稳定后还送了一封国书来,权当对虏获两位二品大将的事情致歉。此事算是圆满,皇帝将替换范大刀和孔义的名单宣布时,还当朝夸赞了甄右相一番。
那日早朝后,朱定北便对宁衡道:“看来,陛下在那条暗道里也没有抓到甄飞河的把柄啊。”
所以,那条暗道到底引向了谁?按照甄飞河行事狡兔三窟的习惯,这为自己打掩护的人选,必定十分有说服力才是,否则皇帝不会过了这么多日还没有一点动作。
宁衡点头道:“皇帝对甄飞河的器重由来已久,如果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他不会轻易怀疑到他身上。”
这样一来,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不过在怎么说,朱定北现在都需要甄飞的安然无恙来实现他的缓兵之计,再怎么也得把这个年过去才行。
想着,朱定北又道:“阿衡,咱们去掘金的人可以暂且停一停了,现在的情势,再多的金银也左右不了,还会添乱。我在想,我们手头上不是还有好几处铁矿吗?快要到战时,生铁肯定急需,与其等工部事到临头去找,不如我们现在先给他们送点甜头?”
宝藏图上的铁矿,朱定北只开出一处。他不是要起兵造反,只是培育精兵,因此需要的铁矿着实不多,那一处现在还未开出百分之一呢。
宁衡对战事的考虑到底没有朱定北周全,战事未起,他已经将准备之事事无巨细地推敲过,如今工部的生铁存量,不过是应对每年并不呈报上来的需要换置的兵器,都有定数,确实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宁衡想到这里,自然同意。
不管朱定北等人再不情愿,时间倏忽而逝,眼看着老侯爷的七十五大寿就在后日,高娘子也终于带着两个孙儿顺利抵京。
朱定北出城门相迎,等到城外三十里地才与阿娘和两个小侄儿相会。
高娘子见了他自然喜不自胜,当即从马车上跳下来,好生一番打量,而后笑着道:“半年不见,我儿又长高了些。”他如今已经比高娘子高出许多了,高娘子拍他的肩膀也要踮起脚尖。
见宁衡也在,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家常,又谢过一番长信侯爷的心意,便要再次启程。两个孩子头挤着头趴在车窗上的看着他们,见人看过来之后,年纪稍大的一个当即躲了回去,年纪稍小的那个却还记得半年未见的小叔叔,见朱定北翻身上马,当即眼睛一亮道:“小叔叔,我也要骑马!”
他可不像他的兄长“文静”,说罢便腾腾腾地跑出马车,对朱定北深处双手。朱定北只好驱马上前,将他抱上马安置在身前。
小娃娃顿时满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扭头还同朱定北抱怨,“车,不好玩,屁股痛痛。”
逗得朱定北笑得不行,宁衡驱马过来与他并行,又给他递上一件薄披风。已进十月,洛京虽然不如北境已经是飞雪天气,但也是寒风咧咧,朱定北骑马不觉得冷,所以准备好的披风也不戴,现下倒是用到这个孩子身上了。
朱定北将他裹住,一手抱着他一手牵制缰绳,低头对他道:“坐稳了,抓紧我。”
小胡子乖乖地抱紧他的手臂。
一行人快行,一个时辰后便回到镇北侯府。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重孙,抱着便不肯放手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往他们面前送,把两个小娃娃哄得黏在她身边不肯走。
第二日,外嫁女便带着孩子回来,一是为了拜见嫡母,见一见两个外甥,二来也是给老夫人打打下手,帮忙准备明日寿宴之事。
这是老侯爷第一次大办寿宴,除了秦家和楼家,京城的勋贵除非那等与朱家素日不和的,几乎来了大半。这也是外人第一次见识新袭爵的镇北侯爷待人接物的本事,皆是赞不绝口,见镇北侯府的风光,心里都打起些许主意来。
如今的镇北侯府可不同了,那是世袭的一品侯位,满洛京数过来,身份上有这般尊贵的只有世袭的长信侯府了。若是能将女儿嫁入侯府,那可是世代的尊荣。
以前他们对这镇北侯夫人之位并不如何垂涎,毕竟那镇北侯说了好听是世袭侯爵,说了难听些就是朱家军留在洛京的人质,保不定什么时候陛下要下手收拾朱家军,那这镇北侯府可不是首当其冲吗?可现在不一样了,朱家军风光日盛,在场的有不少人是当日随行见识过鲜卑新军和朱家军军威的人,他们心里清楚,有新军这一个筹码在,陛下对朱家军只会更加重用,便是要收拾,那也只会打压一下气焰,不会把朱家真的打入死地。
如此一来,高攀不上长信侯府,镇北侯府总能试一试吧?
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护国寺高僧对如今这位镇北侯姻缘上的断言,心想离这位镇北侯爷弱冠也不到两年时间了,侯府再不着急也得把亲事先定下,因此对上老侯爷夫妇那热情便高涨了一倍。殊不知,镇北侯的亲事早就被某一位他们高攀不上的人定下了,空欢喜一场。
当日让老侯爷的寿辰更加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来自皇帝陛下的一道旨意。
来宣读旨意的不是旁人,而是五皇子,二皇子虽然未被邀请,但也同五皇子一道前来为老侯爷贺寿,送的礼更是羡煞旁人。
旨意上,皇帝陛下亲自祝贺了一番,又有言称镇北侯府的重孙辈进京可得一见,让镇北侯朱定北明日带那两个孩子入宫觐见。
谁都没料到皇帝陛下不仅给老的面子,更连着名不见经传的两个小辈都提到了,心中不由思量起来,陛下对朱家如此亲近,是因为鲜卑新军的缘故,还是近来边境不安宁陛下要重用朱家而先给送上的一颗甜枣呢?
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前者的缘故,毕竟现在已经入冬了,匈奴总不至于故技重施又在冬日打那等吃力不讨好的战事吧?
朱定北接下旨意,心里却道:皇帝老儿还真是一天都不肯多等啊!
可不管心里再怎么不乐意,第二日,朱定北还是把自己和两个孩子收拾得妥妥当当,一早便进宫,等皇帝陛下退了早朝来宣传他们。两个孩子第一次到皇宫,轻易便被这里紧绷的气氛所感染,变得安分拘谨起来,小胡子眼睛伶俐地转了转,好奇的看着那些低头不吭声的像是假人一样的宫人,不由低声凑在小叔叔耳边问他:“他们都不用吃饭喝水尿尿吗?为什么都不动弹?”
他胆子比胞兄大了许多,还想跑下去看看这些“假人”是不是真的不会动弹。
朱定北也怕他闯祸,把他抓回怀里,问他:“是不是要尿尿?”
小胡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朱定北失笑,叫上宫人带路带着两个孩子去解了手,回来时却见东升太监已经到了偏殿,见了他们便传皇帝口谕宣召他们。
“臣,镇北侯朱定北携两位子侄拜见陛下。”
他带着两个孩子跪下,贞元皇帝似乎忘了叫起,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还不安分得时时扭一扭,小心地摸摸自己膝盖的孩子身上。
闪了下神,他才温和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他笑着让朱定北将两个孩子带上前来让他好好看看,其实视线都落在了小胡子身上。孩子也对他十分好奇,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便也抬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又不甘示弱地瞪大了眼睛,好似在和皇帝较劲谁的眼睛更大一些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