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朱振梁和朱征北今日正出外巡防,克兰三城成功夺下后,鲜卑西北边境的防线便又向匈奴南境推近了一步,边防的不稳定因素也由此多了几分,是以才由主帅亲巡边境。原本他们出去一趟没这么快回来的,否则朱定北也不敢和宁衡,咳咳,忘乎所以。
朱振梁被他问起,也按捺住了心里的小九九,将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道:“刚刚巡边的时候我在这里发现一处废弃的铁矿山,看样子是这两年才挖的,而且挖的非常仓促一点都没留。可见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东西,真的就在吉尔令手中!”
朱振梁之前虽然被宝藏图的消息震慑住了,但心里到底没有将事情想得太严重,或者说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宝藏图存在。
太.祖帝后是大靖人心中无上的神,但就算如此,他们在世的时候也是人,是人能力总有限度的,就算是皇室培养了许多暗卫在大靖各州甚至在邻国和蛮荒之地探险,获悉了这些消息,但能知道其中一两处矿山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要在全天下的范围内全被点出,怎么可能做到呢?
可是现在匈奴挖开的这一座矿山,却让朱振梁动摇了。
从来没听说匈奴边境这三城内有铁矿,但在两年前却被吉尔令给挖开了,一个挖一个准,这绝对不是偶然。
朱定北和宁衡对视一眼,对朱振梁说道:“阿爹,据我所知,匈奴现在不缺金银也不缺铁矿。他紧缺的粮食也可以凭借这些向羌族和南蛮兑换,我们须得做好长年打战的准备。”
朱振梁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祖宗遗泽如此丰厚,倒叫我们承受不起了。”
福祸相依,前人留下福泽经历世事变故如今却反而成了匈奴制衡大靖的一*宝,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先不说这些了,反正现在羌族、南蛮和东夷联合匈奴进犯大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我们能够瓦解他们的同盟,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宝藏图,掌握大靖边境几座城里有矿山便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拿不下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避无可避。”
怀璧其罪,这便战争的理由。
朱定北顿了顿,继续道:“现在重甲已经送入工部,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工部必当赶制出重甲出来。只是我们的兵将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重甲到了我们手里也未必能像匈奴兵一样如虎添翼,反而可能画蛇添足。那批重甲送来之后,阿爹不要轻易使用,留给我我自有其他用处。”
他没有细说自己的计划,但对于重甲的研制却非常有信心。
匈奴重甲,楼家在其□□不可没,之前为了让楼尚书避嫌他们才没有在第一时间便赶制重甲削弱匈奴的优势,现有从匈奴重甲兵身上扒下来的完好重甲送入工部,大靖要拥有一支精锐的不输于匈奴的重甲兵不过是时日问题。
他现在担心的却是另一点,“交州暴动之后我心中便十分不安,交州尚有那么多甄飞河的遗留党羽,说不定,他真给匈奴王留下了什么底牌。我们现在应先发制人,逼得匈奴不得不将底牌出尽,否则这场战,我们会比预计的折损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听阿弟这么说,是已经有主意了?”
朱征北赶紧问道。
朱定北点头,低声道:“我准备双管齐下。第一个,便是刺杀匈奴王。当然,我们未必能得手,但是制造一些乱局,搅乱匈奴王族的浑水不难。这第二么,你们听我细细说来……”
朱定北如此这般地说着他的计划,只听得朱振梁父子眼睛发亮,反观宁衡,却是眉头紧皱。待朱振梁和朱征北明晰了自己要做的事着急下去安排而离开后,宁衡才忍不住道:“长生,你定要亲自走这一趟吗?”
“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要陪你一起去!”
宁衡坚定地说道。
朱定北捏了捏眉心,无奈道:“阿衡,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你就安心帮我守好后方可好?再则,换句话说,若是我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与我一起被俘是好,还是你在外头营救我防止事态恶化是好?孰轻孰重,你心里应当明白。”
“长生……我相信你,只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道理他都不明白,可要做到太难了。
朱定北挑唇而笑,“我现在可是命在旦夕的病秧子,不管我私底下做什么,也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长信侯爷的身体可一向健朗,若是连你也陪我做戏,那岂非无端引起他们的戒心?再说,阿爹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谋士,我心中难安,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出去办事。就当是求你了,阿衡,我把你爹娘他们的安危都托付给你,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宁衡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论嘴皮子功夫,我果然不是你的对手。”
朱定北失笑,他安抚地亲了亲宁衡的侧脸,“信我,别像个粘人的孩子一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怕了你了。”
深受威胁的长信侯爷只能认栽。
贞元三十年,七月流火。
开战至今已有两个多月,洛京上下都紧绷着一根神经,好的坏的消息不断从四面八方向洛京涌来。皇帝刚刚收到工部的喜报,命人将赶制出来的数千重甲送往鲜卑朱家军,不曾想笑容还没落下,便有收到一封加急战报。
来自东海水师。
沉寂了两年的海寇重出江湖!不仅全副铠甲武装,甚至连船只都与大靖战船一般无二。
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海寇背后肯定有人把持,不是匈奴就是羌族东夷。打战讲究知己知彼,这些海寇训练有素,而起对大靖东海水师的作战和器械异常熟悉,三次战役都让东海水师节节败退。与此同时,东海水师对这些不知何处来的海寇却一无所知,完全找不准应对之策。
贞元皇帝沉着脸,当即与董明和商讨——对于东海水师,没有人比董明和更清楚他们实际的情况了。董明和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但在第一时间,他便想起了朱定北离京前与他们话别那日曾说起的话:逆党仍有党羽。
原本在交州沦陷之时,他以为逆党的党羽就在交州,现在看来不管是自己还是朱定北都低估了他们。
竟然能在海上培养出一批锐不可当的“海寇”,便是他也不能不刮目相看了。
董明和当即便想皇帝陛下谏言,将他们藏作底牌的水师私军启动,莫要失了先机亡羊补牢。贞元皇帝思索片刻,才道:“既然如此,便依爱卿所言吧。只是这主将之人……”
董明和跪礼道:“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
“不,你不行。”宫城防卫之重,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派出董明和,能够接手的人都不足以得到他的信任。贞元皇帝沉思片刻,才道:“朕听说,你的男妻在军师上亦有大作为,若朕派他前去协理我军,爱卿以为如何?”
董明和没控制住脸色一变,他埋首道:“陛下,黄煜乃是臣的男妻,按照大靖律法,他不得领受官职,还请陛下——”
“朕并非那等不知变通之人,他有真才实学如今我大靖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朕自然不会束缚他。还是说,爱卿舍不得?”
“臣惶恐。”董明和咬牙道:“陛下,吾妻得陛下赏识,在此家国为难之时,属下与他自然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耽误国家大事。只是他虽有谋略但武功平平,臣斗胆恳请陛下,若果真派他出海,请陛下准允他做幕后军师,臣可推荐一人代他台面上行事。”
“哦,那是何人?”
——“广州水师,三品中郎将,钱不悔。”
而此厢,匈奴王与焦头烂额的贞元皇帝面临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收到谢永林的手信时,他犹自以为这是一个陷阱,但当谢永林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时,吉尔令不得不相信,这是上天给他们宁氏一族的恩赐!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激动万分地看着谢永林,几乎激动不能成言,还是谢永林忍泪笑道:“为兄落魄了,阿弟认不住为兄了不成?”
“我……三阿兄,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你不是,他们不是都说……”
吉尔令捏着他的肩膀兴奋道。
“我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谢永林张口便想要说自己的境遇,却不想吉尔令火急火燎地拉住他,“快,快随我回府!有一个人,你见了一定会高兴的,他见了你一定也会高兴的!”
吉尔令将他拉入王宫寝殿之中。
“谢永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阿林?是你吗?”
老人老泪纵横,摸索着他满脸不敢置信。
谢永林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嘭地一声跪下,抱进老人的腿哭喊道:“爹,您没死,您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