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九月,兵临城下。
大靖与羌族的联盟军终于踏破匈奴城池,杀入王都。
王城之上,吉尔令披甲立于城墙之上,高声吼道:“长生天赐福的勇士们,杀啊!这些卑劣低贱的犬狗,你们想让他们践踏我们的家园,辱杀我们的族人,欺凌我们的妻儿,冒犯我们时代守护的神明吗?!”
“不!!”
“那就将他们全都屠尽,让他们的鲜血皮肉为长生天祭奠!杀光他们!长生天会保佑我们!赐予我们不死不灭的战魂!杀啊!”
“杀!”
“杀!!”
“杀!!!”
匈奴士兵双目赤红,义无反顾地投入战场之中。
听了精兵的转述,朱定北冷冷地勾起嘴唇,“这个吉尔令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只不过,他以前不是一向骁勇善战,御驾出征吗?怎么这一次反倒当起缩头乌龟了。”
宁衡换上战甲,此时掀帘进来,朱定北便将心中的疑惑撇开,道:“阿衡,我已经同阿爹说好了,咱们今日先他们一步到匈奴王宫接应江文宇,绝不能让羌族抢得先机。”
“好。”
一身铠甲让宁衡冷肃的面容更添一份锐意,朱定北含笑拍了拍他的胸膛,“今日之后,我们——”
突然,水生疾步入内,道:“江文宇命人不惜代价送来此物,务必要您过目。”
他摊开手心,却是一缕毛发。朱定北捻起,触手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头发,而是——他蓦地瞳孔一缩!
“速速命人传令鲜卑!誓死护卫帅府!”
水生大惊,立刻行动!宁衡也是脸色一变,喊宁叔进来让他协助,宁叔不明所以,宁衡沉声道:“他们要对小胡子下手。”
宁叔心下一沉,道:“属下这就去!”
因为一缕胡子,两方霎时转动起来。朱定北脸色发白,紧紧捏紧手心,宁衡握住他的手,稳住自己的声音安抚他道:“长生别怕,一定不会出事的。”
朱定北看他,慢慢将心里的恐惧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道:“此事,绝不能让阿爹和兄长知道。江文宇现在也应该不在王宫之中,昨日我们便得知匈奴的重甲兵已经离城,现在应当与我们的埋伏对上,吉尔令现在势必不会在王宫等死,他一定会在跟随先行开路的重甲兵东行。我们现在就出发,吉尔令……我不会让他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朱定北语气平静,但谁都听得出他森寒的杀意。
朱振梁父子得知儿子和宁衡提前离开,还以为事情生变,好在前来汇报的精兵即使转述了朱定北的吩咐:“主君察觉匈奴王已经逃逸,被护送回王宫的匈奴王只是替身,是一个陷阱。主帅按照原计划行事便是,匈奴王将有主君追击。”
“好,派人请匈奴王和凉州军守将过来,就说对于攻城之计我们再商讨一遍。”
亲兵领命而去。
而这一边,吉尔令父子在谢永林和百名勇士的护送下仓促逃离,一步也不敢停歇。直到出了草原绿洲进入沙漠,几人才敢稍微停下来喝水进食。
吉尔令道:“不知道舅父现在如何,那些埋伏应该都已经被清理了吧?”
他急切地向谢永林确认此行的安危,后者将水囊拧开递给他,道:“爹带着万数勇士不会出事的,你只管放心。我去看看孩子,你赶紧多吃一些,这一路上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吉尔令见状便不敢在多言。
谢永林跳上马车看那两个为了逃逸而提前喂了药让他们安睡的匈奴王子,他矮身进到车厢,迅速将两个孩子的衣裳扒下,果然在他们背上看到密密麻麻的纹身!这一定就是主君要找的宝藏图!“谢永林”欣喜若狂,掀帘而出,对守在马车边上的“匈奴勇士”点了点头。
荒漠流沙簌簌,平静的荒野突然被连续的惨叫声打破!
毫无防备的匈奴勇士们到死都没看清是谁杀了自己,吉尔令大骇,连滚带爬地跑向谢永林,“阿兄!有叛徒!我快走——啊!!”
双手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拧断,“谢永林”两脚踢断吉尔令的腿骨,紧接着卸掉他的下巴,匈奴王惨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嗓子里滚出的惊恐气声,和不敢置信的痛苦神情。
顷刻之间,二十名“匈奴勇士”相继收刀,其他匈奴王的心腹精锐已经倒入黄沙之中,再没了气息。
“把他们烧了,放信号。”
江文宇丢开挣扎痛哭的吉尔令,冷声道。
不多时,尸体被焚烧干净,骨灰与沙漠前沿粗细不一的黄沙一起被吹散埋没荒土之中。
江文宇俯视着吉尔令,欣赏了片刻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嗤笑道:“原来被我们防备忌惮的匈奴王,竟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满肚子草包。怪不得,甄飞河连真正的宝藏图在哪里都不愿意告诉你,害我白费了多少工夫。”
吉尔令眼睛几乎脱窗而出,死死地盯着“谢永林”,啊啊几声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那冷锐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模样,但是江文宇连日来的接触再清楚不过这个人是个什么货色,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果然匈奴王“不怒自威”的神情一下子就被打散,露出怕死恐惧的真面目来。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江文宇大喜,跳上马背驱马到沙漠高处眺望,果然是主君!
朱定北赶到,他看了一眼吉尔令便收回视线,问顶着谢永林皮相的江文宇:“怎么样?”
江文宇引着他与宁衡走向简陋的马车,边道:“主君,甄飞河还活着!他昨日已经随万名重甲兵逃出去了。”
“什么?!”
朱定北怎么也没想到让江文宇束手束脚的人,竟然会是甄飞河!分明皇帝眼看着他断气的,虽然尸体他们至今没有找到,但是皇帝的态度让朱定北一直不曾怀疑甄飞河竟然假死脱身!
“主君莫急,请先看这里。”
朱定北跳上马车,一眼便看到趴在车厢里的两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背上纹上去的宝藏图,宁衡细看一眼,而后对朱定北点了点头——这确实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卷宝藏图,囊括了匈奴,羌族,东夷,南蛮,甚至一些还未曾建邦的蛮荒之地!
朱定北握紧拳头,平复激荡的情绪,转出马车。
“文宇,你做的很好。”
“属下幸不辱命,只是甄飞河老奸巨猾属下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要杀小主子泄愤,主君可收到属下的示警?”
为了不在甄飞河面前露出破绽,江文宇入了匈奴王宫便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人。在甄飞河定计要杀幼主的时候,他心急如焚,但是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不敢贸然行动致使满盘皆输,直等到甄飞河彻底离开王都,才敢让人传递消息。
但愿,为时不晚。
朱定北点了点头,道:“文宇,你亲自将吉尔令送回去,留他活口。我率人追击甄飞河,等匈奴王都攻下,你与我父兄说明事由,让阿兄即可返程与鲜卑部下汇合,再让阿爹小心行事,切不可让羌族有可趁之机。”
“属下遵命!”
朱定北转向宁衡,后者点了点头,将两个身怀宝藏的匈奴王子转交给宁叔,道:“看住他们,任何人不得接近。”
宁叔应声而行。
一行人就此分头,朱定北与宁衡直追甄飞河而去。
匈奴王宫,羌族王先一步抢入,想要从匈奴王口中逼问出宝藏,却只见匈奴王扬天长笑,蓦然之间,王宫寝殿燃气一片大火。
“给我拦住他!”
羌族王目眦尽裂,但很快冲入火海中的羌族士兵折损过半,剩下的人仓皇地退出来,拦着羌族王惊骇道:“王上!里面有火油!他们肯定藏了火雷,快走!”
“保护王上!”
大吼声中,羌族王一行急速退离,在他们身后,匈奴王寝殿轰然炸开。
而另一边,大靖军将匈奴王族大臣全部拿下,俘虏无数匈奴士兵,先羌族一步将整个宫城控制在手中。
但他们此时的脸色比求而不得的羌族王更加难看,主帅朱振梁与朱家军少帅朱征北失态地大吼出声:“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长生呢,他现在在哪里?”
江文宇来不及细说,道:“主君早时已经派人全力护佑帅府,但甄飞河殊死一斗恐怕会让在匈奴和鲜卑的死士倾巢而出,请少帅即刻赶回接应。”
朱征北狂奔两步,才想起回头此时的战局,回头看向朱振梁:“父帅,我——”
“立刻去,这里有我撑着。你一定,要把我的乖孙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朱征北一抹眼泪,大步而去。
朱振梁颓然坐下,攻下匈奴王城的喜悦荡然无存,他只盼着长生的人动作够快,盼着,一切都还来得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