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下家族,三人也是够狠的。
不仅让自家孩子手写万字检讨,张贴在大街小巷,还专门在闹市区搞了个擂台举行道歉仪式。
谢青筠没闲工夫看小孩儿哭鼻子,直接回了问天宗吃起了全鱼宴。
许久不曾联系的谢长林发来了文字消息,谢青筠并没有立即查看,手心一握将其按下。
【姐姐近来可好?】
一别数年,纠结了无数回才发出这一句问候的谢长林满心忐忑。
当初他明面上是跟着三叔去往鹤山秘境,实际是被外放,永远离开神剑宗权力中心。
鹤山秘境好几年一开,他受人埋伏,身受重伤,在里边被困了三年之久。
期间无数回险象环生,若非姐姐送的星元镜,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秘境一开,又遇上重重截杀,好不容易回到神剑宗,又掺进了继承权之争。
神剑宗内势力错综复杂,他费尽心思才站稳脚跟,如今回首已过数年。
他内心忐忑,深怕姐姐早已忘记自己。
因为他只是南极仙洲一位无足轻重的小可怜,比他英俊,比他听话,比他通情达理的男人比比皆是。
可他又忍不住的想,日思夜想,着魔的想。
星元镜上迟迟没有回复,他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点点失了力气。
“少宗主,您怎么了?”
是沧浪苑的侍从。
沧浪苑是他被封少宗主后,在神剑宗核心地段分的院落。
谢长林阴戾的嘶吼:
“谁让你进来的?滚!滚出去!我说过,主院附近谁也不许靠近!”
房门被他用灵力重重摔上,伺候的侍人作鸟兽散。
房间变得一片死寂,滚烫的液体沿着下颌滴落。
谢长林用手一抹,怔怔的看着指尖上的湿意。
阿筠姐姐,你终是忘了我……
让神魂颤动的声音响起,他慌忙低头,被泪水沾湿的镜面浮现了自己。
他直接用衣袖擦拭,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起来。
【不怎么好,小狗儿音讯全无很久了,姐姐担心得食不下咽。】
在神剑宗大杀四方。
压得别有用心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打得门中弟子毫无还手之力。
手段阴狠毒辣、总是一击必中,让陷害他的人有苦难言的少宗主谢长林,哭得像个泪人。
【是!是长林的错!长林不该让姐姐如此担心。】
他用极为虔诚的心态的写下几句话,在字迹消失后破涕为笑。
忽得抬头,白皙清秀的脸庞从耳后到下颌,多了一条一寸长的伤痕,让他多了一丝阴沉与冷厉。
就像躲藏在狗群里的小狼崽,露出了獠牙。
在他的背后,是一条长约四米的大黑狗,正趴在地上打着呼噜。
仔细看去黑狗的眼睛似乎瞎了一只,身上斑驳的伤痕处再也长不出毛发,与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相比显得格外显眼。
让整条狗,变得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这些年日子很苦很苦,危机四伏,一人一狗从不敢深眠,就怕再也醒不来。
谢长林不联系他的姐姐,一是不想对方担心,二是害怕关系暴露给她造成麻烦。
三是神剑宗早已水深火热,他不想她来趟这危险,虽然对于她来说并不危险。
还有他想报仇,梨花小院儿被毁之仇。
那里是他与姐姐关系正式开启的地方,有着他极大部分珍贵的记忆,是他在神剑宗唯一拥有的东西。
【小狗儿别哭,姐姐没怪你。】
紧接着又是一条。
【姐姐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谢长林擦掉眼泪,将文字念给身后的灵犬听。
“思思你看,姐姐一直记得我们呢!”
“汪汪汪!”
【姐姐,注意身体。长林始终爱你,不问归期。】
回完最后一句话,谢长林收拾好心情站起来。
“思思,咱们搏一把大的如何?
若成,咱们不用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姐姐也能随时看我们而不被旁人发现;若败,你我只能共赴黄泉。”
大黑狗站起来,有半个屋子高,激动的吼道:“汪汪!”
*
问天宗已经来到冬季。
邀月峰高处的没有改季阵法的山峦,已经覆上了白雪。
潇湘竹谷一带风大水汽足,在傍晚便会开始凝结冰霜,密密匝匝的霜层覆了满地。
从飞鸟阁前的平台望去,一片青翠白意,就像谢青筠最爱的茶雪里藏春。
附近的飞鸟多已经迁徙到邀月峰别处,潇湘竹谷一带变得冷清清、空寂寂的。
楼星洲被冻得发青的手,按了按失去知觉的双腿,刺骨的痛意却让他没有在脸上显露半分。
身体受的罪如何抵得上心里的痛?
为了让惩罚更真,更深刻,他始终未曾动用灵力,全凭身体素质在熬。
脑海里一帧帧,一面面,全是师尊陪着他长大的画面。
当看见自己的傻样,总会忍不住发笑。
只是越笑,越是满心凄凉。
连着好几夜没有星辰与月亮,灰白惨然的夜空下刮起凛冽的寒风,到处都是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要下雪了。
楼星洲抬头看天,唇上的皮起了一层又一层,骨节分明白玉无瑕的手也青黑得分明。
晚间下起雪,落在衣领里湿了胸膛。
没过多久他便感觉热意涌上耳朵,然后是脸颊,再然后脑子沉得发晕。
意识模糊前,只记得他辣得张嘴满地跑。
女人无奈的劝道:
“洲洲,别这样,小心肚子着凉。”
*
谢青筠没想过楼星洲跪得这么实诚,灵力一点儿也不用,全凭身子骨在熬。
更没想到,潇湘竹谷起了暴风雪。
修仙界的四界变幻与凡间不一样,因为空气中富含灵气,对修士的影响自是不一样的。
谢青筠将人带回望月阁,安置在床上。
楼星洲是疲劳过度,精神损耗,当以休养为主,灵药滋养为辅。
谢青筠配了一碗汤药,奈何男人的死不张嘴,就跟上了锁的大铁门一样。
要是强行错开下颌,指不定会伤到舌头。
她只好重新配了药浴,将他放进了浴桶里,顺便驱寒解乏了。
她时不时盯一下药力吸收情况,适时往里边加别的药材,忽然听见楼星洲一句呓语:
“师尊,你为什么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