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宗一带迎来了雨季。
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晴朗的征兆。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在屋檐上形成透明的珠帘,模糊了远处黛色的山峦。
思思顶着雨在周围巡视,先是仔细的给屋子关好门窗,免得湿潮凛寒之气灌进去,让本就重伤在身的主人情况恶化。
然后又跑到田地间刨沟渠,拯救主人种的花花草草于洪涝灾害之中。
压抑的咳嗽从院子里传出,思思支起耳朵,加快了刨土的动作。
做完这些之后,跳进附近的水潭里,将浑身的泥泞洗干净,径直冲回了院子,乖乖的趴在房门口。
它虽然是一只灵兽,却也知道此时的主人,最需要陪伴。
卧房的门窗都关着,帷幔也拉着,光线有些昏暗。
男人腰后垫着枕头,无力的靠在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墨发凌乱的垂在两肩,有些贴在没什么血色的清秀面庞上。
他一直在咳嗽,身子一颤一颤的,嘶哑又隐忍。
脸上泪痕未干,略显圆润的狗狗眼,红肿得令人心疼。
泛白的右手紧紧抓住腹部处的被子,恐惧与惊慌侵占了他大部分的心神。
谢长林恍恍惚惚的盯着虚空,表情十分呆滞,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真相。
他怀孕了。
无论探了多少次,小腹里微弱的生机始终如影随形,它像一种吃人的怪物,慢慢吞噬着他继续生活的勇气。
他害怕极了。
即便意外因为阴阳转换丹改变了体质,可他再怎么变化也不算女人,曾经更是真真正正的男人。
如何生得了孩子?
他担心孕子丹的效果,担心其中的妖力,担心几日前钻入身体的鬼气。
他最担心肚子里的,是一个怪物!
是妖物,是鬼物?
还是吸收了妖力、灵力、鬼力,长成的邪恶又丑陋的怪物?
他好不容易才让姐姐接受他现在的样子,可要是他怀了一个怪物呢,姐姐一定会抛弃他的吧?
可腹中之物又有姐姐的气息,或许真的是他与姐姐的孩子呢?
一想到是姐姐的,内心便生出几分勇气。
但是与谢长庚的战斗让他身受重伤,尤其是腹部被谢长庚用脚狠狠地碾过。
那撕心裂肺的,深入神魂的阵痛,直到现在都还如附骨之疽,他都快疼得麻木了。
生机的时有时无,让他凭空生出悲哀。
他怕自己怀孕,怕生孩子,怕怀的是怪物,怕姐姐抛弃自己,怕怀的是姐姐正常的孩子,自己却保不住……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种种情绪在内心翻滚,将他不停的煎熬,意识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谢长林早已习惯了独自咽下伤痛,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完全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
他迫切的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直到一阵微光闪烁,清冷如雪的女人出现在房中,轻柔又关切的叹道:
“小狗儿别怕,我来了。”
谢长林再也忍不住,连滚带爬的跌进女人怀里,搂着她失声痛哭。
“姐姐,姐姐,我怕,呜呜呜呜……”
“姐姐,长林还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让姐姐担心了,长林不是乖小狗儿,长林不是……”
胸膛的衣衫全被热泪泅湿,男人极没安全感的蜷缩进她的怀里,像极了一只流离失所的小狗儿。
谢青筠侧坐在床沿,小心的将男人搂住,轻轻的,有节奏感的拍着他的后背。
嗓音柔得如同与情人呢喃:
“别怕,别怕,姐姐的乖小狗儿……”
谢长林的伤势很重,虽然服用过疗伤丹药,但鬼气对修士的腐蚀,让他的伤势难以好转。
如果说谢长林的生机是一棵树,现在这棵树大部分被鬼气包围灼烧,一片枯黄的模样。
再不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当务之急是拔除他身上的鬼气,让他的身体恢复中高阶修士应有的自愈能力。
谢青筠闭目,将手轻轻的按在男人的肩上,清凉如水的灵力化作万千缕,朝他全身各处涌去。
一路上对凶戾的饿狼拳打脚踢,解救被围困的乖狗狗,顺便撸了撸它们的头。
“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她的灵力无声的安抚着谢长林的灵力,谢长林的灵力在她面前依然乖得像狗狗,随便她蹂躏。
听了她的劝慰,担心得一步三回头。
“快去快去。”
直到听到她的催促,才重新涌入灵脉,进行周天运转。
等小狗儿的灵力离开后,她徒手撕恶狼,将鬼气所蕴含的能量净化,以天女散花的方式挥洒开。
金色的光点如萤火虫一样,附着在被鬼气烧得血肉模糊的地方,慢慢修补起来。
越来越多的灵力脱离战局,一部分按照心法进行周天运转,吸纳空气中的灵气补足气海,修复身体,另一部分涌向小腹。
谢长林只觉浑身的痛轻了许多,蜷缩绷紧的身体,隐约有舒展的迹象。
“小狗儿,你神魂上的鬼气,我需要放神识进来。”
男人嗓音几近消失,嘶哑得只剩呼吸声。
“姐姐,你进来吧。”
他环抱着谢青筠的腰,整个人还有些呆,只是习惯性的答应,根本没注意到对方说的什么。
忽然间,一种直达神魂的颤栗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那种远高于肉体的愉悦感,令他险些昏死过去。
姐姐太温柔了,她的神识与她一样温柔,如泉水一样轻轻将他的神魂包裹,将鬼气隔绝。
她如从天而降的神明,将孤立无援的他打横抱起,带着他从群狼环伺中拼杀出去。
他激动得颤栗,激动得浑身乏力,眼里心里,只有姐姐的身影。
不是修士的神识或神魂太敏感,而是谢长林对谢青筠太敏感。
对于喜欢的人,哪怕是牵个手都令人高兴得发抖,遑论更私密的神魂上的接触。
现实中的谢长林,紧搂着谢青筠的腰,发出无意识的低吟,红肿的双眼迷离带泪,一副任君采撷的娇弱样。
等鬼气除尽,男人已经昏睡过去,白皙的脖颈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呼吸出的气都是灼热的。
谢青筠给他喂了温补的灵药,施了两次净尘术,又探了探他的脉后,将他安置在床榻上。
掖好被子,一切等他醒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