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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信进来的那一瞬间,徐嘤嘤跟着手机固定的提示声抖了一下。她皮肤很凉,抖的时候会令人以为她在发冷。
进来了一条信息,就一条,一声的提示声在夏天的深夜突兀的响起之后,又归入了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声音也很小,但是徐嘤嘤却醒了,倒不是徐嘤嘤被那个手机信息的提示声给惊醒的,而是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好像她在梦中做梦,梦见自己跌入了万丈深渊,深渊下,是散发着冷气的冰河。徐嘤嘤在这样的冷意中惊醒,醒来后是眼前无尽的黑,还有疑似幻听的声音,以及耳边无比真实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
徐嘤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一个战栗的源头是什么,肩膀上的肌肤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是盖世的手掌覆了上来,跟随的还有总裁先生带着明显睡意的声音:“怎么了?是冷吗?”
他一边问,一边自然的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把徐嘤嘤除了头之外的地方全部包裹在了被子里。
“还冷不冷?”总裁先生的体温从身手贴过来,隔着柔软的丝质的睡衣,暖意很快就透过衣料传导到了皮肤上,“还冷不冷?”
面对总裁先生的问询,徐嘤嘤故意没有说话,果然,过了一会没等到徐嘤嘤的回答,总裁现在就以为徐嘤嘤睡着了,或者根本就没有醒,他一边挨着浓浓的睡意,一边迷迷糊糊的把徐嘤嘤拨拉到自己怀里,调整好了舒服的位置,然后又睡着了。
等到总裁先生的呼吸又变得绵长之后,徐嘤嘤这才拿起手机,为了不让手机屏幕的光源打扰到身边的总裁先生,她偷偷的把自己的头也包在了被子里。
在黑暗中,对话框中显示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是现在还在纠结前世今生的许多多的牢骚,又或者是敬业的唐元半夜不睡觉,依然在规划工作安排之类......而是她的师爷爷。
这叫她很意外,因为她师爷爷几乎八百年都没有联系过她,上一次还是在过年的时候给她发红包的时候。对话框早就沉到了底部,就算是徐嘤嘤偶尔心血来潮想要找一找,也要用手指滑动屏幕滑动好久才能有可能找到。
徐嘤嘤师门的这位师爷爷话很少,并不是不喜欢发信息,而是觉得信息这个功能纯粹是为了让那些没事干发牢骚的人准备的。有急事还是应该打电话。事态不紧急的时候,才应该去发讯息。
但是师爷爷并没有很闲,也没有过没事干的时候,同时,他也没有什么事态不紧急却要发信息的时候,同时,他也没有什么急事。
再说了,有急事,也轮不到去找徐嘤嘤。——这个倒不是师爷爷直接说的,是徐嘤嘤自己领悟出来的。她很识趣的,也心知肚明被派给总裁先生这边报恩是因为年轻的总裁先生身上的诅咒最轻——当然,恋爱并不是报恩的一种。她是个现代人,没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思想。
再说了,豪门千金或者大美女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给穷小子那叫报恩。自己一个既不有钱也不是大美女的小员工和总裁先生谈恋爱,那叫中彩票。
徐嘤嘤总是那么的知趣的。
知趣的徐嘤嘤在看到师爷爷发的那条讯息的时候,在黑暗中用力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做了一个很慢速的眨眼的动作。
她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再读了那个讯息一遍,又很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又读了一遍。
确认了两遍之后,不用确认第三遍,她已经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字。
讯息的内容每个字她都认识,每个认识的字组合成的句子她也能够在心里默读出来,然后默读出来的句子的组合意思她也能够理解。
师爷爷发了一条,并不着急,但是却也必须要通知她的内容。
师爷爷的讯息内容就像他平时说话那样的简洁明快,一个废字都没有。
“盖氏董事长今夜轻生未果,警惕小盖总裁。”
徐嘤嘤觉得自己的皮肤好不容易暖上来的温度,在一瞬间又凉了下去。而且这种凉意并不是简单的体表的温度,而是血液先冷,无论在皮肤上覆盖多少温暖的东西,都没办法透过皮肤去加热血管中的血液。
徐嘤嘤在被子里,轻微而持续的发抖。
抖到手机的屏幕再次暗下去,上锁。抖到迷迷糊糊睡在梦中的总裁先生察觉到怀里的战栗并非来自于梦中。
总裁先生迷迷糊糊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的人不见了,低头,却看到怀里多了一团鼓起来的被子。那被子在他的怀里,而把他从梦中拉回现实的战栗也来自于那个他怀中的被子里。
总裁先生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发觉徐嘤嘤抖的很厉害,刚刚还顽强不去的睡意这下彻底不见了,他急忙试图去拉开被子:“怎么了?怎么抖的那么厉害?是不是生病了?”
被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依然颤抖的很厉害,却依然不肯出来。
总裁先生扒拉了两下,都觉得被子里面有一股无形的理想在抗拒他的扒拉,总裁先生难免有点急了,以为徐嘤嘤难受的厉害:“怎么回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徐嘤嘤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在被窝里颤抖的很厉害。
年轻的总裁先生第一次面对这种只在自己公司出品的言情剧中才看到的桥段:女朋友生病,却不肯喝热水,不肯说话,也不肯说出到底哪里难受,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在这个时候,作为男朋友的男主人公要怎么办呢?
总裁先生急的一脑门汗,他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这个文娱公司的总裁未免太过于失职。他虽然是个成功的商管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但是在上任之后,却只是把这家影视制作和艺人经纪公司当做寻常公司来管理。对于影视剧本的筛选,和公司艺人的培训管理等等,他只是花了功夫和价格挖来了唐元来管理。他当时觉得,术业有专攻。他所要做的,就是管理这些专攻的人才。
但是唐元是金牌经纪人,他却会看每一个递上来的剧本,不厌其烦的去每个剧组去探班,去懂得每个镜头拍摄的走位,打光的艺术和讲究,艺人的人设的构成,以及去计算各类数据和榜单的重要性。
——如果现在面临这个问题的是唐元,就算是唐元如他一样此前没有任何的恋爱经验,在这个时候,也会在脑子里筛选出来最合适面对此情的剧情段落的。
不像他,除了检讨自己工作失职之外,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剧情脑洞。
毫无脑洞,那就是软的不行了。
年轻的,再次之前没有恋爱经验的总裁先生,面对眼前颤抖的‘被子山’。决定效仿愚公,一点一点,去攻略眼前的大山,挖出藏身在大山深处的那只柔软的兔子。
大半夜,已经毫无睡衣的总裁版本的愚公先生,开始了漫长的征程。
在擦了两次额头的汗之后,总裁先生终于........没能那只被子山里的白兔给挖了出来。
总裁先生没有开灯,而是把卧室的窗帘给拉开,让窗外的月光和星光洒落进来。他怕灯光会给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带来伤害。
总裁先生愁眉苦脸的面对顽固不动的被子山。
想了半天,忽然一个卧倒——也钻进了被子里。
是啊,为什么不行呢?挖走那个山,和钻到山洞里,难易程度不是一目了然吗?反正他的目标是山洞里的兔子,而不是移平那个大山。
他这个总裁版本的愚公先生,和真实的愚公先生还是不一样的。
愚公先生不要兔子,可是他是要的呀。
愚公先生,终于在黑暗中,心满意足的抱住了自己想要的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依然在发抖,露出睡意外的脖子和锁骨有点汗,汗水已经凉了,很冷,果然没有睡着,被总裁先生在黑暗中捕捉到一双亮晶晶的,如夜空的星星那样的眼睛。
亮晶晶的,起初一眨一眨,然后在对视了总裁先生的眼睛之后,很快又闭上了。
总裁先生好容易抓到了他的兔子,当然牢牢抱在怀里不肯松手。他一边温柔且用力的抱着柔软的,冰凉的,发抖的兔子,一边不停地抚摸兔子薄薄的背,安抚她,宽慰她,他能够听到,小小的兔子在抽噎,小兔子在吸气的时候,有鼻音,要么是感冒了,要么,就是哭过。
总裁先生不用去猜测原因,他也不问。
当务之急,他只想让自己的兔子不要再发抖,不要再难过。
“.......别哭,我在这里呢.......”
总裁先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他毕竟也不是唐元选的那些剧本里的温柔还会说话的总裁先生。像他这样,做会议的时候只顾着听员工滔滔不绝的总裁先生,面对女朋友的时候也是很不太会讲什么话的,谁如果去演他这个人设的角色,台词量一定比别的演员轻松。就连到手的剧本里面的标识出台词的颜色线也比别的演员少。
总裁先生心虚的想:“不管是台词少,就这个无聊的人设,在唐元的选中的剧本里想要成为男主角的可能性都比别的要低。”
很是知趣的总裁先生一脚踢开了不能成为男主的苦闷,把重心放在了安慰女朋友身上。
好的现实在于,安抚起了很大的作用,徐嘤嘤终于不再那么严重的发抖,而是温顺的抱住了总裁先生,把头乖巧的贴在了能够清晰听到总裁先生心跳的地方。
徐嘤嘤正面对着窗外,月光很弱,掺杂着星光。
窗下的椅子上放着徐嘤嘤的包,里面原本也应该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星光,今天是个新月。在总裁先生看不到的屋顶上,月之树正笼罩了原本的月亮。
就好像一盏建的很高很高的路灯一样。
高到了月亮上,挡住了月亮。白云遮住了路灯的杆子,人间的路人在夜空下抬头看去,只会看到一弯明亮的月亮。而赶路的路人最多只会掏出手机,拍个照片,然后发一个给自己打气的动态,就继续赶路。
他们不会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月亮,他们不会去探究,不会去在意。
或许,也并不想要知道。
因为知道了,既无济于事,又会十分的惶恐。
这种无助的恐慌会令人间发生动乱,会令他们明白,自己就是个非常弱小的人类。他们可以造出飞到天生的飞机,会做出探索大海深处的游艇,会令荒漠变成绿洲,会在一夜之间毁掉一个大楼,但是,他们却没办法造出一轮月亮。
人们不会知道,今夜头顶上的月亮是个假的。所以他们不会惶恐。
但是徐嘤嘤知道,今夜,差一点点,那个诅咒就再一次的赢了。
所以她惶恐。
她抱紧了把她抱在怀里的总裁先生。就好像在那个天台顶楼,她的师爷爷冲过去把盖氏董事长给拖回来的力度一样。
没办法不用力气,因为那是一个生命。
她那样的用力抱住年轻的小盖总裁,用力的抱住这个年轻的生命。
徐嘤嘤在月光和星光中,看着窗外的,闷声说:“你别归去。不可以乘风归去........”
总裁先生其实没有听懂。
但是这不要紧,这个时候,只要顺着女朋友就好了。
总裁先生说:“好,我不会乘风归去的.......”
谁傻呢,为什么要乘风归去呢?琼楼玉宇即便是再好看,不也应该舒舒服服的住着吗?高处既然不胜寒,就应该打开暖气,关上窗户,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舒舒服服的和女朋友在一起,选一部电影,配着窗外的风声去看。
有这样舒服的地方,谁还要乘风归去呢?
反正,总裁先生绝对不要。
总裁先生抱紧了怀里已经不再颤抖的软兔子,再一次的子啊黑暗中坚定的告诉给徐嘤嘤说:“我绝对绝对,不会归去,更不会乘风归去。”
他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在点头。
他摸了摸徐嘤嘤柔软的头发,然后把下巴点在徐嘤嘤凉凉的头发丝上,说:“除非......你就是风。那我,就跟着你去。否则,我绝对绝对,不会归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