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辉很大方:“可以。她要是带出昭阳宫,你记得让管书库的登记好,如果不带出去,管库人便只记录谁来过这里。要上去看看吗?”
晴翠摇头:“我认字又不多,看也看不了。既然不拿书,上去看它干什么。我先把宫里的牌匾对联认全再说。”
凌清辉便带她从锦仙殿向西,进入另一座宫殿,这里也是两层楼,凌清辉说:“这里和东边那个都是书房,西边这个叫云光阁,冬天会烧地笼,也有个小茶点房,你和静怡来看书的话在这里比较暖和。东书房叫梅林馆,窗子很大,也有树荫,夏天比较凉快。”
说着凌清辉又想起来:“瑞祥,这两天叫人把昭阳宫各处烟道都掏一掏清一清,所有地龙都烧起来,确定没有烟毒我们再来住。”
周瑞祥应道:“陛下放心,早先陛下吩咐把昭阳宫指给娘子住的时候,留守的宫人就开始打扫了。陛下下旨回宫后,这边得到消息又扫了一遍灰。烟道是干净的,只等十月初一祭祀了,就开始烧地龙送暖。”凌清辉说:“还等什么啊?紫宸殿与寿康宫都暖了,昭阳宫也一道就是。”
晴翠看云光阁有书桌笔墨,墙边书架放着些书,里头还有个休息的房间,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宽阔敞亮,俯瞰芙蓉园,远望碧云天,真是个观景读书的好地方。东边是三个造型别致的拱门,晴翠走进去发现是一排排的书,不由得咋舌:“怎么到处都是书啊?”
凌清辉笑道:“这就到了锦仙楼二楼了呀!它们是连通的。”
晴翠惊讶不已:“那我一直往东走,能走到东书房吗吗?”
“能的,东西书房二楼与锦仙楼二楼都是连通的,两边格局布置也差不多。”
晴翠顺着一排排书架到了东书房,果然一模一样的布置,墙上还挂着许多漂亮的团扇,也有放在架子上的冰盆:“这也太奢侈了,两个书房都这么大,还都装修得这么好……哎?”
晴翠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其他字她认不全,但“凌清辉”三个字是记住了:“陛下的名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凌清辉笑道:“这是我刚开始练字时候写的。别看了,写得不好。”
晴翠诧异道:“这么说来,昭阳宫原本是你的宫殿啦?”
凌清辉说:“这原本是我母亲的寝宫。我小时候调皮捣蛋不爱读书,冬天喊冷夏天喊热,又嫌书库太远拿取太累,所以我爹就扩建昭阳宫,盖了锦仙楼,把我塞这里读书。”
凌清辉说着又笑起来:“其实盖好了也没住多久,一整年几乎都在明春苑,只有天实在太冷才回来住住。我登基之后母亲做了太后,移到了寿康宫,皇后选了东边的凤仪宫住,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晴翠环顾四周,只觉得晕乎乎的:“怪不得昭阳宫这么大,紫宸宫才三进一个院子,这里得……寿仙、瑞仙、玉堂、临仙、锦仙,五个殿?还有两个大花园。陛下,你把这么大的房子给我住,能行吗?”
凌清辉哈哈笑道:“地方大才方便你玩啊!御花园没什么意思,还容易碰到乱七八糟的人。再说了,你不是想读书吗?这里幽雅安静,读书累了抬头看看芙蓉园里景物,心情也好。”
看看天色,凌清辉又转头吩咐跟着的人:“郑嬷嬷,秦嬷嬷,照顾好娘子,天凉了,别叫她贪玩受寒。”
“奴婢遵旨。”
晴翠问道:“陛下,这就要吃午饭了,你要去哪儿?”
凌清辉说:“我去看看太后。要是皇后不在那里我就留下陪太后吃饭。你今天还是回紫宸宫吃饭,最近适合乔迁的好日子在九月二十五,到那天再搬家。”
晴翠本想陪着凌清辉一起去看看太后,一听皇后有可能在那里,顿时不想去了:“好,那我玩一会儿就回去。”
凌清辉笑着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晚上就回来。”
凌清辉到的时候,寿康宫里刚摆上饭,太后笑道:“馋猫闻着肉香了,真是腿长。”
凌清辉故意赖过去:“谁叫寿康宫小厨房做的饭菜好吃呢!今天太后这里遭贼喽!”
太后乐得把酥肉推给他:“趁热吃,凉了咬不动。”凌清辉咬了一口问道:“妈你是不是牙松动了?怎么会咬不动呢?荣安呢?”
“我都多大年纪了,牙不好也正常,”太后慢慢啜着鸡汤,“荣安这小丫头疯了,惦记着入朝堂从政帮你去,昨天都没跟我回来,直接住在公主府了。”
“荣安是被蔡国公气疯了,妈你放心,有我呢,不会叫妹妹吃亏的。”
太后夹了一筷子青菜:“年底查完了账我就把封地收回来,你瞧瞧有没有什么妥帖人代我照管。”
凌清辉想了想:“我看封地交给荣安就挺好。她这也十六了,等二十岁正式行过公主册封礼,就该给有封地了。正好现在开始学着看账本管人,拿封地练熟了,等之后入了朝堂,政务上手也快。就算有什么不懂的,叫夏世德给她送几个人帮忙就是。”
“也好,”太后很是满意,“晴翠那孩子的册封礼,我已经叫六尚局预备去了,叫钦天监挑个好日子,热热闹闹办一场。”
凌清辉顺势说起中秋前命妇入宫请安的事:“那起子小人嚼舌根,拿着晴翠的出身说嘴,请安也故意不去,正好被儿子听到了。本来想拿着树典型,晴翠是个省事的,怕惹麻烦,又说她本来也愁着见命妇,大过节别闹得人扫兴,儿子也就暂且没追究。这次晋升,儿子想给晴翠稍微抬抬规格。”
晴翠册封御女就已经超规格了,还要抬什么规格?凌清辉既然特意提到命妇避而不请安,自然就是想在这事上给晴翠找回场子。
太后也明白,群臣阻拦晴翠晋升德妃一事,激怒了年轻帝王,这阵子翻了不少旧账,但太后也不想多管,她之前倒是一心替娘家争好处,娘家为了两串葡萄差点噎死她不说,还在背后煽风点火鼓动宰相们跪御门。
皇帝那是奖赏一个毛丫头吗?那是奖赏救了老娘的功臣!你们闹什么闹?有什么好不满的?我堂堂太后的性命就值一个宝林位份和几块没地放的霉烂银子啊?太后只觉蔡国公父女这做法比那葡萄更噎人,为了一己之私,连亲姐姐的命都不在乎了!
太后心里也憋着口气,因此对凌清辉委婉的请求一口答应:“那孩子胆小,但咱们不能不替她撑腰壮胆,你定好册封礼,这个我来下旨。”
凌清辉笑着接口:“还替她壮胆呢,她胆子大得很。”把皇后如何以赶出宫为条件逼迫郑嬷嬷,郑嬷嬷如何无奈之下带晴翠去见皇后,晴翠在天光一色如何把皇后气得跳脚等事都说了:“虽说皇后不像话,但她也挺不像话的。幸亏没旁人,要是众妃嫔一起朝贺的时候她来这一出,岂不是过分?”
太后冷笑:“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皇后上赶着非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就是计较成功了也没什么光彩的,更何况还被人挡回去了。这般没体面能赖谁?”说着又叹气:“一国之母,如此不分轻重,实在令人烦恼。”
凌清辉说:“我也是怕了后宫相遇。先前宫里人给我禀报,陈昭容也堵过她一回,不过她态度比较客气,晴翠小丫头听不出人家在阴阳怪气,还挺高兴,两个人坐在那里鸡同鸭讲说了一会话,到饭点晴翠就回来了。陈昭容说叫她去自己那里吃饭她也没听明白,还跟人家讲了一通不能浪费粮食的道理。”
太后听得直笑:“这孩子心眼实,倒也不笨,却没有某些人那种小聪明,我看她少搭理这些妃子也好。”
凌清辉顺势提了要求:“王御医说她身体早年亏损严重,恐怕天一冷就不舒服。前阵子在玉露殿她就开始畏寒了,我想着再有几天就立冬了,除了给母亲请安之外,其他宫里的觐见,能免就免了吧。她也愁着和宫妃们见面,那些人也不喜欢她,见面做什么呢?请安?就那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没得把好人气出病来。”
太后也是经历过宫廷争斗的,对此深有体会:“真是没病都能折腾出毛病来。她不爱掺和是非,正说明她是个品格高洁的好孩子。和人相处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和你处得来就行。就是我这里,她不来也没什么关系。”
凌清辉讨好道:“母亲这里她惦记得很呢!原先她害怕太后威仪,觉得规矩也没学好,过来了也是惹您生气,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寝殿不乱跑。自打中秋那事之后,她就担心你身体,自己冻得跟小杨树叶儿似的,还念叨着她这么年轻壮实都怕冷,太后肯定更怕冷,催我别争那位份的事了,赶紧奉太后回宫取暖呢!”
太后乐道:“这孩子是真好玩,那几天你在前头顶着,她天天都来看我,有天还给我带来两件虎皮。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啊!跟她说皇帝给你了你就用吧。她跟我拍着小胸脯说,她浑身火气腾腾的根本不冷,我年纪大了最需要虎皮。荣安正好陪着我,她俩看来是混熟了,荣安也被她用虎皮袍子裹了个严实,还嘱咐她吃什么,一听就知道是王御医的菜谱。等她走后我们俩赶紧脱了虎皮,热得一身一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