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宫女们手忙脚乱救治陈夫人,凌清辉抱着胳膊哆嗦:“子煦!你干嘛说得这么吓人?”
晴翠也有些尴尬:“我就是突然发现事情全都对上了嘛!你没有灵光一闪的感觉吗?”
一句话把人家母亲吓晕了,凌清辉只好传御医来给陈夫人诊治。王御医等太医司女医轮流给她把了脉,又看过了她原先的脉案,确实如陈夫人所言,久为生育之疾所苦。
凌清辉无奈,只好取笑晴翠不但没能追查到线索,还倒贴上一笔钱给她治病。
晴翠说:“这也没办法。谁叫她是小九的娘呢!不过咱们可以把波斯大夫找来问问,看能不能有点头绪。”
波斯医馆的大夫路子非常野,得知来意,热情地将掌刑司和刑部的人迎到里间,随手就从蛇笼掏出一条蛇,当场展示杀蛇取毒。
郝士多尖叫:“大夫,本官是问你案子,不是看你杀蛇的!”
“证明,这是证明!”大夫汉话说得很溜,“小人给你证明我们是正经做买卖的,不是害人的!”
两部人马撑了一刻钟,还是落荒而逃。郝士多在家哭了两个时辰,才觉得那股恶寒消散了些,次日又带着几个胆大的属下,回到波斯医馆……门外。
刑部大爷们拉着来求医的人一一询问:“大姐,你在他家看过病吗?大哥,他家是不是爱用蛇毒?老婶子,你觉得这波斯大夫治病怎么样?”
百姓还以为这几个大老爷们也是来看病的,同病相怜,热情介绍了自己所知道的蛇毒膏及功效:“反正他们弄蛇的时候不看就行了。我跟你说啊,进门之前先吆喝一嗓子:大夫,我来看病了,你把你那蛇收起来。这样就行了。”
郝士多一一记下,又仰头打量这波斯医馆:“这馆子里这么多蛇,大夫要是不在这,有点危险啊!”
“嗨,你可想太多了,每天关门都会把蛇带走,说这么金贵的东西怕被人偷了,”百姓撇撇嘴,“我们也没人给他们解释,带走挺好的,不然我们也害怕。”
郝士多并未松一口气,反而瞪直了眼睛:“带走?带去哪儿?带回家?街坊四邻怎么活啊?”了不得,要出人命大案了!
“他们波斯人都住一起,就那个蓝眼街。他们自己不害怕就得了呗!”
波斯医馆一无所获,晴翠看着郝士多送上来的求医名单和收蛇渠道,指节轻轻敲着案头,良久才说:“你做得不错,何时何人何病,从哪里弄的蛇都记下来了,这也是个办法。抄录一份留在宫里,原件就留在刑部存档,不可丢失。”
“是。那娘娘,这毒蛇案往下?”
刑部派去秋氏老家暗访的人也回来了,说秋益安早年就是跟着父亲在外游荡,到十八岁时带着父亲的骨灰坛子回来安葬,大家才又见到他。
族里长老看他孤儿可怜,做主给他娶了门亲。婚后秋益安也过了几年安静日子。据他老家的人说,秋益安很会采药,每月上山一次,卖给药铺便能维持家用。只是他老婆生完女儿没几年就病死了,他又像他父亲那时候一样,带着女儿离了家,至今不知所踪。
“趁着秋冬,将秋家杀了吧,过两日陛下就会降旨,此案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晴翠看着郝士多,“你应该明白陛下的意思吧?”
郝士多忙道:“臣明白。”
一桩不明不白的毒蛇案,只能到秋家截止。
凌清辉窝火不已,命将秋益安秋雅凌迟处死,诛灭秋氏满门,捣毁祖坟宗祠,绝其后嗣,以断了其他宫人听从指使行凶的念头。
秋家只这两人在京,刑部还要再去原籍提人抄家处斩。
凌清辉特意点了奶兄何敏一起去办差:“抄家时上心点,多看看有无账本,书籍也翻一翻,一应物品,不拘贵贱大小,全部造册记录。”
“是!”
晴翠另有一桩烦心事。
动身去行宫前,晴翠特意留了眼线盯着苟灿烂,然而回来后眼线禀报,整个夏天都没见苟灿烂有什么异常,晴翠不免有些烦躁。
郑嬷嬷劝晴翠:“娘娘且不必慌乱,兴许不是她送的消息也未可知。”
刘嬷嬷也说:“就算真闹出来,最多不过是封赏了他们,又不用娘子花钱,权当破财消灾了。”
晴翠发狠道:“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找个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直接打死他们?”
郑嬷嬷慌忙阻止:“娘子,打死民人是犯法的,何况他们又是你亲父母,陛下正拿着你做忠孝榜样,断不能如此行。”
晴翠问道:“这世道就如此清平,没几个剪径盗贼?”
秦嬷嬷摇头道:“从去年那一场缠斗来看,他们在宫里多半是有内应。买凶杀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万一走漏消息,或者叫那暗中的人拿住了证据,将此事交到御前,可就不好收场了。”
刘嬷嬷也说:“诚然是这个道理,这杀亲可比不理会要命多了。不理他们,将来就算对质,大可以说原也没有什么父母来和你相认过,只当是村里人得了消息来讹诈勒索,娘娘给钱是看在同乡面子上。陛下不会不向着娘娘。杀人可就是刑狱了。何况,不管真假,就冲他们声称是娘娘的父母这一点,底下人没人敢动手的。”
说来说去,还是得抓内应,弄清背后的人是谁。
晴翠很肯定地说:“内应就是苟灿烂,我和她有仇。”
郑嬷嬷摇头:“不然。除此之外还有两种可能,一,苟灿烂只是障眼法,真正通风报信的人在暗处。二,苟灿烂还有同党。不管哪种,只要苟灿烂参与其中,背后都牵扯皇后娘娘。”
晴翠问道:“嬷嬷确定她是皇后的人吗?”
“娘娘忘了?苟灿烂当日是皇后娘娘做主留下的。淑妃留下了秦双瑶,陈昭容原本带着王碧玉,后来王侍巾也分在淑妃娘娘宫里了。”
晴翠长叹一声:“真是麻烦。”
秦嬷嬷安慰道:“去年娘子封了才人,他们就不知道,还是说的御女。今年这些待诏都不曾随驾,消息不通,昨日奴婢听着李待诏说的还是才人娘子。都是皇后身边的人,苟待诏未必消息就更灵通。如果那两人今年又来了,咱们且看他们怎么称呼娘娘。”
郑嬷嬷和刘嬷嬷也赞同:“对,咱们今年主要为的是探探底细,钱财上娘娘不要太介意,权当打探消息花出去了。”
晴翠闷闷不乐:“好吧。记得提前预备点磨损的铜钱和碎银子。”
宋静怡回宫好几天了还在惦记父母,没心思来陪她,晴翠算着估计她也没精神和皇帝应酬,便把沈令月和杜若诗先推出去,不图什么打擂台分庭抗礼,但一来自己吃肉得给手下人喝汤,二来有几个自己人常在皇帝跟前晃着也没坏处。
皇帝对杜若诗印象很好,夏天时候便多召见过几次,倒惹得皇后闹着换了同辉阁的牌匾,杜若诗也因此更加小心,对着高位娘娘们谦恭有礼,力求叫人挑不出错来。
皇后则端坐凤仪宫,一边处理宫务,一边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胡乱办案的宫正换掉,给掌刑司塞两个自己人。
朔曙门再一次热闹起来时,那家人果然又出现了。
这次却不是他们亲自来,去年一来一回,钱都花在路上了,两人算着亏损,心疼了一年。今年早早打听门路,和女儿做宫女的那些人家一样,托了个中人过来要钱,还别出心裁地带了些豆腐干子。
那中人是个老油壶,说话比那家人和气多了:“各位侯爷,小人受人所托,跟您打听个事,宫中可有个才人娘子么?”
侍卫常翊早得了夏安嘱咐,便瞪着眼睛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宫里娘娘岂是外人能打听的?”
中人满面堆笑,掏出那包豆腐干:“我老乡托我找找他女儿。去年来过的,那时候她女儿是御女,只是没见着人,御女娘子还给了些钱。这老两口回去后听说孩子晋升了,封了才人,这不,她娘赶着弄了些豆腐,托我捎来呢!”
常翊装模作样想了半天:“哦,有点印象了。等着,我去找里头管事嬷嬷问问。”便进皇城大门,一路找到昭阳宫,告诉了夏安。
夏安进门来禀报晴翠,晴翠深吸一口气:“嬷嬷,你们去吧。”郑嬷嬷和秦嬷嬷便拿着预备好的钱袋子出门。
到了朔曙门,仍是在侍卫那个小房子里单独见面。中人满面堆笑,打躬作揖问好,郑嬷嬷便问:“哪一路的?”
“回嬷嬷话,小人胡猎,专管平阳郡的联络,当初是宋老爹准的路引,期限还有三年。”胡猎递上路引。
郑嬷嬷挑眉:“宫里头姓宋的多得去了,哪个宋老爹?”
“是宋行,宋大总管。”
众人均是一愣。
郑嬷嬷不露声色地看了路引,交还给他,又对秦嬷嬷微微点头。
秦嬷嬷便将钱袋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