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一听肘子就高兴:“娘子,我们金吾卫五百人呢!能一人分一个吗?”
“一人分俩!一个祭祖,一个你们自己趁热吃,”晴翠半喜半忧,“还有烧鸡卤肉,肝啊肺啊的,乔红案这回可有得忙了。桃红柳绿,你们两个去跟韩尚食说,她那边属于我的人里头,凡是红案上人和会红案的,全都调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夏安有些震惊:“这是给了多少肉?”
晴翠摇头:“没数,也没过称,不过你海三哥说,肘子和鸡这种论个的清点过了,给你们一人发俩之后,还能给昭阳宫上下和詹事府一人一个仍有剩。我决定就这么办,给你们和棠梨宫,还有徐昭华宫里海诗政那里,都送整个的鸡鸭肘子,大家一起吃吧!”
夏安问道:“剩下的呢?”
晴翠白他一眼:“瞅你那点出息!你们分剩下的,还有其他肉全都卤成一条一条或者一块一块的,论斤发给六尚局我名下宫人,要没分完,过年咱们就敞开了吃吧!”
夏安摸着脑袋嘿嘿直笑。
晴翠悠悠一叹:“幸好我还有俩香料铺子,不然光买卤料都忙不开。”
夏安厚着脸皮问:“娘娘,今年肘子给配蘸料不?”
“配,都配好了,就你爱吃的那口味,”晴翠看着他又笑了,“你那嘴还挺刁钻,大家都说这个口味好吃。”
夏安忙说:“别别别,别放辣椒了,有些老古板吃不来那时新东西。”
晴翠明白了:“那胡椒粉呢?”
“嗯……也不怎么爱吃。”
晴翠大手一挥:“这样吧,每份肘子配一包椒盐,毕竟我早差人去说了,估计这工夫都炒好了,白放着也是浪费。秦嬷嬷,再去给我那香料铺子说,把盐、糖、胡椒、花椒、辣椒单独包好送进来,我只当赏大家香料了。”
夏安大喜:“这个好!过年走亲戚倒可以送人,轻省又体面。”
昭阳宫今年领赏的队伍比去年更长,赏赐更加丰厚,看在其他妃嫔眼里自然也更扎眼。腊月二十三早上,后宫去朝贺太后时,昭阳宫已经开始排上队了。
于是寿康宫里请过安,李宝林先开了口:“今天一大早就瞧见昭阳宫外站着好些宫人,听说是排队领年礼。到底是贵姬娘娘阔气,我们断断不能比的。”
晴翠满脸忧愁:“别提了,那群奸商!活的禽畜没给多少,净给我鲜肉,我叫厨房全都卤了红烧了,今天发的就是这个。你们需要吗?要的话我送你们点。”
皇后脸都绿了,张口就要说什么,太后一把按住她,对晴翠笑道:“你卤的什么?”
晴翠说:“太后,嫔妾那里大部分是烧鸡酱鸭红烧肘子,还有少许牛肉,厨房说酱一酱好吃。你要吃吗?”
“听说你那里小厨房做肘子不错,给我两个尝尝吧,”太后满面笑容指点晴翠,“你还可以把鸡爪猪蹄下进去一点,卤汤会更香。发给她们肉食之后,这卤汤再下点豆腐干、鸡蛋、藕片之类的素菜,味道比素卤香得多。你卤过这些之后给寿康宫送点,不光我爱吃,惠太妃她们也都喜欢。”
晴翠答应得痛快:“好!”
众妃嫔觉得没趣,唯有陈昭容依旧是面带微笑:“听说李待诏很是有福,怀孕后也不曾孕吐,胃口也好。贵姬不妨给她也送一份。”
晴翠仍旧一口答应:“多谢昭容娘娘提醒,嫔妾回去就叫人给她送一份。”
昭阳宫不差这几个肘子烧鸡,但李素梅看着晴翠派人送来的食物,只恨得牙根发痒:“谁稀罕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王大麦和钱小米这些日子被李素梅当出气筒,苦不堪言。正巧王大麦在外头窗下听见这话,便回到班房找钱小米等人,把这话说了。
钱小米抱怨道:“自己得罪了皇后娘娘,吃的喝的被克扣成那样,害得我们也跟着饿肚子。贵姬娘娘好心好意送来吃的,她还不领情!”
“她不吃正好,送出来咱们吃!”
夏安今天一直在昭阳宫忙前忙后,傍晚时分才扛着节礼乐颠颠回到了家,刚回自己院子把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找老爹求表扬,就被管家请到了书房。
“爹,你找我?”
夏世德也不说话,渐渐地,夏安察觉气氛有点诡异,头脑也冷静了。
夏世德看他半晌:“要不是我亲生的,今天就打断你的腿别出门了。”
夏安笑道:“爹你气糊涂了,你是男的,生不出孩子。”
夏世德气得抄起戒尺就打。
夏安捂着屁股躲藏:“哎哟,我都多大了你还打我呢?”
“你看看你像个大人吗?还是个三岁小毛孩!”夏世德气得两眼冒火。
夏安一头雾水:“腊月天不打孩子!你干嘛好端端地揍我?”
“好端端地?”夏世德简直要气死了,“谁让你掺和洪福街贪污的事的?”
夏安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消息怎么走漏的?”
夏世德冷哼:“连被你亲老子盯梢都察觉不出来,你还逞能呢!”
夏安扁扁嘴:“我看到他们了,以为是帮你办差事,我还怕那帮人认出他们呢,所以故意装没看到。”
夏世德没好气地说:“我先前说得不够吓人是不是?你怎么还敢掺和?”
夏安把晴翠当日的话跟夏世德说了:“我觉得她挺有气魄的,我想跟着她干一番事业。”
夏世德气得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夏安凑过去给他捋胸口:“爹,你消消气?”
“这事不行。你不能掺和。”
“我已经掺和进去了!”
“现在退出来得及。”
“那不行,我们仨都掺和着呢,我退出了,多孬种啊!”
“孬种也比绝种强!”
夏安诧异道:“爹你不是跟我闹着玩的吧?就这么个事,咱家能灭门?”
“老子是说你!”夏世德指着夏安的手都在哆嗦,“你小子要有个什么好歹,你,你还没娶媳妇呢!”
“嗨,我不办好差事,哪来的媳妇?”
夏世德大手一挥:“低门娶妇,你熬几年,我凭着这张老脸也能给你要个五品爵位,娶媳妇也不是什么难事。什么办差不办差的,在家老子养你一辈子也没压力。”
夏安不太开心,团在椅子上不说话。
夏世德劝他:“先前蔡国公私酿贩酒案,他想让我骗圣上说少府给他发了酒引,我没跟着掺和,已是得罪了皇后娘娘。你如今再把陛下身边的亲信得罪了,咱们家还过不过了?”
夏安说:“爹,贵姬娘娘深在帝心,如今出问题的,是陛下给她的养老本。这事捅到陛下面前,倒霉的肯定不是昭阳宫。那亲信能亲几天还说不定呢!何况这事也不光我,海家李家,崔家王家卢家,大家都参与了。”
夏世德瞪眼道:“他们是什么家世,咱家算个什么?你怎么不说你还把柳家也拖下水呢?你长本事了是吧?”
“我没和柳家来往,”夏安辩解道,“陛下和贵姬娘娘都不喜欢皇后娘娘,我是昭阳宫的侍卫,干嘛和柳家来往?”
“你当我不认识柳冲啊?”夏世德快要气死了,“那还是太后娘娘的大金吾呢!”
“他被撤职了,爹你不知道吧?”
夏世德没好气地说:“已经知道了!”
夏安纳闷:“那你还奇怪什么?”
夏世德气道:“幺儿,我是你爹,不是你仇人,哪有盼着你往险路上奔的?这事不能再掺和了。”
夏安跃跃欲试:“我觉得未必很危险。为着詹事府那群人本是白身,贵姬娘娘直接给了官职,说有个官身好办差,也算多一层保护。从下了命令之后,她也没催过我们,很沉得住气,我觉得这主子挺对脾气。”
“我也觉得她挺有意思,还很有魄力,”夏世德努力劝说,“但是幺儿啊,你是我儿子,她不是我女儿,这种事,我肯定只会向着你,不能为了她搭上你啊!”
夏安抬起头来:“可是爹,我想去做。我想试试我跟这些硕鼠能斗到什么程度,我将来还想……”
夏世德瞪大了眼睛:“你不能还想做个青天大老爷吧?”
夏安理直气壮:“青天大老爷有什么不好?”
夏世德仰天长叹:“列祖列宗啊,我一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少府卿,怎么还生了个御史儿子啊!”
夏安扑哧笑了:“爹,你别占人家李御史的便宜啊!”
夏世德扭脸:“哼,那种沽名钓誉的东西,给我当儿子我还不要呢!老子的儿女个个都是好的,谁稀罕那老货!”
夏安理直气壮跟他老爹讲道理:“爹,你看啊,你管着少府,本来该贪赃枉法,结果跟别人比起来其实还很清廉,家里虽然有钱但多是靠陛下赏赐,咱们吃的喝的说得清从哪来的,你本来就是个异类。那你儿子我,一个纨绔小少爷,有点理想抱负雄心壮志,是不是也挺奇怪?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随你啊!”
“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