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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有条不紊地预备着,凌清辉原打算中秋左右,最晚冬至之前举行册封仪式,然而眼看着行宫渐渐凉了,明璋住得不想走了:“我想在这里过年!”

晴翠一口答应:“那就在这里过年。”

凌清辉扭扭捏捏:“咱们,咱们回去更好吧?”

“为什么呀?”明璋仰头看他,“这么小小的一件事,都不能答应你可爱的女儿吗?”

凌清辉忙解释道:“我当然愿意满足我宝贝女儿的小小心愿啦!只是有这么一点点小插曲。”凌清辉两根手指靠得极近,努力给女儿比划:“我们要回紫微宫参加妈妈的册封大典,那仪式在含元殿举行,特别隆重,那些五彩斑斓的番人使臣也会来,还有象舞、吐火舞,我们回去看表演好不好?”

晴翠看女儿不太情愿,便说:“其实含章殿也一样嘛!你我同心,在哪里办典礼都无所谓。”

凌清辉说:“可是含元殿比含章殿高三十三级台阶,更气派。”

晴翠笑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册贵妃已经在含章殿举行过了,我也过了瘾了。小麒麟想在这里住着就住吧,去年今年一直不安稳,她被折腾得不轻,我更想她开心点。何况含章殿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当初一帮大臣跪在含章广场阻止封我德妃,如今赐死的赐死,罢官的罢官,又一群新贵在这广场上拜我这个新后,也算有始有终了。”

凌清辉便命各宫预备在明春苑过年。

令旨既下,三省齐应,礼部、太常寺等又要修改地点,又要通知藩属国,又要重新演练鼓乐与抬辇轿夫的协调,忙得不可开交。好在皇帝宽容,准许他们在含章殿前彩排,务必要做到典礼当日一丝不错。

太后更加气不顺:“皇帝登基大乐,总因国丧设而不奏,这回他可是过足了瘾了,知道的是立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登基了!”便推脱身子不爽,拒绝参加立后大典。

晴翠得知消息,想了想,吩咐侍女:“去厨房拿个汤,我要去探望太后。”又按住凌清辉:“去书房忙你的正事,不必掺和。”

凌清辉半信半疑:“不需要我跟去?”

“你跟去就不好办了。放心,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还怎么做皇后?你要真的太闲就带孩子去。”打发走了凌清辉,晴翠重新梳妆打扮,高髻正中簪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两边是镶红宝石金对钗,璎珞也选了金镶红宝石的款式,又换一身上白下红莲花破间裙,踏粉底大红如意云头履。

松鹤斋里,太后看了她这一身打扮许久:“展眼十一年,当真非复吴下阿蒙。”念及初见情形,太后颇有些感慨:“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你登上后位。”

晴翠心有戚戚焉:“是啊,妾身也没有想到,一个给人种地谋生的乡野女子,竟然也有母仪天下的一天。”

“这也许正是皇帝所愿吧,”太后笑起来,“他总是会把民放在家前头,譬如我们柳氏一族,就不得他看重,最后皇……那庶人也没能留下个柳氏血脉。”

晴翠看了看太后,露出一丝了悟:“太后原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在我看来,陛下既然是您的血脉,他就流着柳氏的血,他的后代,都是柳氏血脉的延续。而那个阴谋叛乱,围宫弑君的柳茂,恰恰要灭了您柳氏一族最大的依靠!”

太后下意识反驳:“不是……”

“怎么不是?您的儿子,其他世家出身儿媳妇生的孙子,哪个和你亲近?”晴翠愤怒质问,“柳庶人若叛乱成功,皇帝驾崩,你以为那两个稚子能登基吗?到时候其他世家重臣以诛灭国贼之名,自可光明正大灭尽你柳氏一族!”

晴翠冷笑一声:“皇权动荡,神器更易,而您,尊贵的太后,自然是因为那罪人杀了您的儿子,使得您急怒攻心,伤痛之下暴毙了!”

太后一僵。

“那几日,阿辉喜怒无常,疑神疑鬼,他受了何等惊吓,您应当不比我感受到的少,”晴翠往回收拢,“他看谁都要害他,所以罚了一串的人,可终究谁也没被发配出去,他自己发完火又懊悔。他是个很容易心软的皇帝,也极为渴望得到母亲的安抚。可太后您只顾着伤心柳氏,对于阿辉来说,就是母亲心里要害死他的舅舅一家都比他更值得亲近。”

太后沉默。

“封后大典你推脱不来,我不在乎,但您的儿子很伤心,他觉得他的母亲为了柳家不要他了。而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当年入宫后尽管我那样卑微又不懂规矩,但太后对我并不刻毒,明璋也很牵挂你,投桃报李,我也想让你有个儿孙绕膝的晚年。何况陛下待我实在不薄,我已为人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想见陛下经历了这么大的凶险之后,还要伤心母子之情。太后如果真的惦记柳家余下的子弟前程,含章殿大典就更不该不出现,引人猜测了。我读的书不多,会讲的道理就这些,言尽于此,请太后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番话,晴翠便站起来,蹲身一福,告退离开了。

九月初五,天还蒙蒙亮,晴翠和凌清辉便已起身,因怕礼仪过长,倒不敢用早饭,明璋不管这些:“我小孩儿家饿不得,取三个肉包子一碗鸡丝汤来填肚子!”

晴翠被她逗得直笑,金书笑道:“娘娘莫抖,我不太会梳头。”

晴翠忙坐直,又对她说:“就是走个礼,大家图个吉利,你梳个三两下便是。”

金书将晴翠头发梳顺了,又换玉章来,玉章梳过,才是竹香接过梳子,将头发裹了木块发包,梳拢成半高髻,以钗针等紧固髻根。城阳侯夫人捧来七宝冠,北海郡君从盘中小心托起,奉于皇后发髻上,竹香为之上簪固定。

晴翠略微晃一晃头,宝冠很稳,便起身,平原君与嘉安君上前服侍她着袆衣,又在腰间挂白玉双佩。

梳妆打扮停当,已近辰时,三夫人入内请皇后起驾。

辰时正点,晴翠至永福宫天门殿升座,后宫妃嫔、宗室诸王妃公主郡主、凤阁女官、外朝诰命夫人们,依次列队,齐齐上前行大礼,三呼千岁。武清伯海上月之妻,高平郡夫人王氏代众念祝颂词。

礼毕已是巳初时分,三省长官领旨持节来请,众人便奉皇后出永安门,起凤驾,奏乐,往含章殿受封。中书令崔正、尚书令卢建、侍中凌贤和在前骑马导引,众命妇各乘辇轿在后随行。

由凌清辉新定的皇后仪仗规格,比照皇帝同类仪仗而制,只把代表皇帝的金乌旗换成了皇后的玉兔旗,凌清辉对此美得不行:“这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巳时二刻,皇后车驾至清都紫府,清都正门五门大开,晴翠乘车自正门进入含章广场,广场上乌泱泱全是人,侍卫、大臣、各国使节,多得使人眼花缭乱。

至含章殿下,更换六十四人金凤步辇,自御道上殿。众臣在后随行。

入殿,晴翠依次拜皇帝、太后。

含章殿里,皇帝着冕服久候多时,见晴翠进殿便开始笑。

徐云西眼盯着滴漏,巳正一到便上前禀报:“吉时到,请陛下降旨,行册封礼。”

凌清辉便开口:“朕今日,册立皇后。”

内外万人如同风拂一般,纷纷跪倒:“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惟,乾坤有序,阴阳有常。外教内治,人伦根本。朕膺景命,统御四方,宜纳贤以匡朝政,而成仁治之世;堪良人以承宗庙,而宣教化之德。咨尔杨氏,敬懿恭肃,贤孝雍容,入宫十一载,兢兢业业,昭明内外,妃嫔咸受芳惠,臣民尽领慈恩。忆昔初登之日,朕发宏愿,祈昊天怜悯,赐以能臣佳偶,共治盛世,遗泽后人。皇天后土,准朕所愿。天赐之,弗敢拒,卿当位正中宫,母仪天下,共教万姓。钦此!”

众人齐声再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晴翠拜谢,领皇后玺印册文。

汝阳亲王妃上前蹲身,在竹香指点下轻轻摘了七宝冠,齐国公张玉之妻鲁国夫人陆氏捧十二花树冠上前,先武清侯海涛之妻清河夫人崔氏为晴翠重新戴冠。

晴翠再拜,起身退至侧殿,更换十二纹章大礼服,手持三宝玉如意,复归正殿再拜谢恩。

皇帝起身,步下三级台阶,扶起晴翠,二人一同至龙椅落座,皇帝便颁诏令:“大赦天下。四海男女,凡有爵者,晋一级。矜、寡、孤、独、废疾者赐绢一匹、粮三斗。昭德公主封地内男女晋爵二级。老弱妇孺废疾者加赐绸两匹、粮一石。”

众人齐声谢恩,又依次行朝贺礼,各国使节亦递交国书,礼拜皇后。

帝后受礼毕,起驾往天仙宫,赐宴群臣。

至天仙宫,帝后入侧殿更衣,凌清辉摘旒冕,更换金玉冠,晴翠亦摘下十二花树冠,换九凤云海冠。

换掉沉重繁复的冠服,二人如释重负,携手至天仙宫正殿,观赏各国使团献上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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