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死了,一直紧跟此事的苦主刘仁浦傻了,这就说明他想要找回被盗银子的希望彻底落空,他一大早就跑到顺天府衙门前失声痛哭。
这自然就会引来老百姓的关注,大家问明白情况后,顿时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一个盗窃银库的歹徒,还是个壮汉,在大牢里突然死了,好几千两的脏银也没被起获,这不得不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
这个想法很快就从顺天府附近的小茶馆流出,迅疾传遍整个京城,到了早饭后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回事。
还有的直接就说,这是顺天府尹周昆想要独吞脏银,故而猛使大刑,存心要将匪首王七至于死地。
周昆也很快就得到这个消息,他气得要死,羊肉没吃到还惹上一身羊骚味,谁不生气?
他马上把牢头给叫来,严厉质问:“王七到底是怎么死的?”
牢头自己也莫名其妙,他挠挠头皮一脸为难的说王七晚上还好好的,就是半夜里哭喊说裤裆里,两腿内侧痛不可忍,他也怕重犯有所闪失,还扒开王七的裤子看了下,啥事都没有。
“小人就以为这厮是害怕了在装病,没曾想天亮前真的死了,小儿也是闹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有师爷还问牢头,王七既然都说痛不可忍了,你为啥不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师爷,那王七裤裆里啥都没坏,怎么可能去请大夫?”
一句话,竟然将师爷给堵的无话可说。
竟然是一团糊涂账,周昆气的只能挥挥手让牢头赶紧滚蛋。
这会门子来报,说巡城御史李大人来了。
周昆一脸惨然,“好了,现在连御史都怀疑本官不干净了,这可怎么办?”
为难归为难,李御史还是要见的,不然就显得心虚了。
御史李丰沛跑到顺天府,寥寥几句客套后就严厉质问周昆,王七到底是如何死的,是否存有独吞脏银的想法?
顺天府上下自然异口同声反驳说:“没有,这是谣言!”
李丰沛一张嘴说不过顺天府这么多人,他还威胁说要顺天府拿出无过错的证据,不然他就要联合其他御史弹劾顺天府。
“因为王七的死,最终得利的只有顺天府!”
按照推理,好像还就是这么个道理。
签押房,本就清白的周昆气的呼呼直喘气,他大骂市人怎么这么糊涂,案子还没开审,怎么可能就用上大刑?
周昆不住的哀嚎:“本官是清白的,你们都给我想想主意,把这个屎盆子给我摘了。”
好几个师爷还建议周昆发公文解释下,以消弭留言。
同在签押房的向岳呵呵一笑说:“现在府尹大人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越解释老百姓越是会认为大人这是在狡辩,谣言反而会越发的厉害。”
陈伯谦看徒弟说的很有道理,还反问那该如何处理?
周昆自然更希望把这个莫名其妙扣在他身上的屎盆给扔了,越快越好!
“学生的建议是,弃尸!”
弃尸也是一种刑法,就是把尸体仍在大街上,任由众人唾弃。
向岳朝周昆拱拱手解释道,反正王七已经死了,案子等于到此了解,就算是腰斩剐刑也毫无用处,不如将王七的尸首扒光了弃之与市。
大家只要看到王七尸首完整,体表也无受刑之伤,谣言不攻自破。
“此议甚妙。”
周昆大喜,要手下马上就把王七的尸首从大牢里拖出来,扔到顺天府门前的大街上,任由市人查看。
看得人很多,包括巡城于是李沛丰。大家在看了王七的尸首后,发现其尸首头面皮肤;手指;乃至腰背一切都完好,还真的没看到有啥用刑之处。
李沛丰心里也在嘀咕,觉得是不是自己风闻有些冤枉了周昆。
消息传到府衙,周昆非常满意,他还特意把向岳叫道面前,把他大大的夸奖了一番,说他比花钱雇来的师爷还有用。
这么大一件事,自己小小一句话就能化解,向岳心里也有点小小的得意。
谣言看似就要熄灭,但另有一股谣言传开,那就是别看王七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那是顺天府衙役们手段高明,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死者一点伤都看不出来。
比方说用湿宣纸糊住王七的口鼻,就能让他窒息而亡,、事后再把宣纸取下,不久啥伤痕都没有了。
再比如可以用一个几百斤的大麻袋压在王七的胸前,令他重压下无法呼吸,待王七死后取下麻袋,同样看不出一点点的伤痕。
“总之,这里头的窍门多了去了!”
于是,就有原本受过衙役们欺负的人,借着这股流言拿着臭鸡蛋烂菜叶扔顺天府的大门,以发泄心里的不满。
还骂他们是黑了良心,想要贪墨苦主的银子,还说“车船衙脚店,无罪也该杀。”
还有好多围观者在大声叫好,令顺天府的衙役们敢怒不敢言。暗暗记下闹事者的相貌特征,以备将来的报复。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李沛丰还真的去了趟刑部大牢,找哪里的牢头打听,果然有这种不着痕迹的刑法。
李沛丰大怒:“奸贼,本官一定要弹劾你,还大明一个郎朗乾坤!”
都察院,李沛丰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把他的猜测一说,大家都非常气愤。
李御史还说“王七罪大恶极是该死,但审前死和审后死大有区别,一个是陷害,一个是审判,天地之差。”
第二天就有五份弹劾周昆的折子给送到通政司,转内阁审阅,再呈皇帝陛下。
首辅彭时还把这几分弹章仔细的看了下,心里还责怪周昆,都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官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让重犯在牢房里莫名其妙就死了。
弹章暂时被压下,他唤人去把周昆找来,要详细的问清楚了。
签押房,周昆再次把师爷们给召集起来,咨询该如何答复内阁。先前立了一功的向岳也在邀请之列。
陈伯谦:“大人是清白的,到了内阁自然有一说一,无需任何隐瞒。”
其余师爷也都要求周昆这么说,当然也只能这么说。
周昆还问向岳:“小孩,你有何高见?”
众师爷看到向岳这小屁孩还真的出列,朝周昆拱手,看来他还真的有话要说,大家心里都在想,还有啥好说的,不就是照实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