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纪渐大,她也越来越懂事了,知道父亲原来还把母亲的遗体保留着,就藏在密室的冰棺里。
她脑子轰地炸了一声,想到昨日在马车上听到柳长惜说的那些话,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察觉她的异样,和亲王不由看着她道:“你怎么样?可是天气太冷凉着了?”
河阳郡主摇摇头,抬眸朝他一笑,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知道有母亲陪着你,可她毕竟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你身边还是得有人陪着才行。”
和亲王立刻脸色一沉,猛地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河阳郡主从未见过他如此阴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仇人一般。
“你懂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生你,你母亲怎会染上重病?她如今走了,你却不懂感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河阳郡主慌了一瞬,忙解释道:“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父亲……”
但是和亲王已经不想听她解释,大步走出花厅,朝花园中走去。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河阳郡主忍不住落下两行泪。
她早就觉得父亲待她不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亲密,他从不抱她,也不跟她说一句体贴的话,顶多就是嘘寒问暖两句,连问的话都每次相同。
她知道这可能与母亲去世有关。
可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只剩这一个父亲。
于是她紧抓住这一缕温情不放,想用亲情去感化他,让他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恢复过来。
可如今二十年过去,她所做的一切依然是徒劳。
她不过是说了句让别人来陪他的话,父亲就怒不可遏,说她忘记了母亲对她的恩情。
她如何会忘记?
哪怕母亲走时她只有两岁,也依旧记得那面目娇好的女子,把吻轻柔的犯在她脸蛋上,和她温暖柔软的怀抱。
河阳郡主抹了抹眼泪,着人把花厅收拾一下,换了些孩子们喜欢的点心进来。
齐王府。
自从回府之后,齐王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一刻也停不下来。
齐王妃心里担忧,又不知如何为他排解,只能亲手熬了些下火的甜汤给他送去。
见他还像昨夜回来时那样焦躁,齐王妃将甜汤放在书桌上道:“王爷,你也不要太心急,母妃子虽然移居幽兰院,但我已经找人打点过了,会让她过得顺意的。”
齐王眉头皱成疙瘩。
“顺意?怎会顺意?母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气向来高,对任何人都不服软。现在被人诬陷,心里不知多委屈难过。”
齐王妃叹了一声,道:“那又怎样?没有父皇的旨意,我们不能随意入宫,就连你征战几个月挣下的军功也被忽视了,可见父皇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齐王知道她心里也委屈。本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妃,一夕之间,荣宠不再,还要被外人指指点点。
他上前将妻子拥进怀里道:“都是本王的不对,让你跟着受苦,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证明母妃的清白,这样我们的日子就能恢复正常了。”
齐王妃吸吸鼻子:“你要如何帮她证明清白?”
齐王想了下:“为今之计,只能去求他们了!”
傍晚时分,正是朝廷下值的时候。
谢敏之乘着马车归来,经过一条小巷时,突然被人拦住。
“什么人?”
赶车的车夫立刻惊喝一声。
谢敏之掀开帘子一看,认出站在车前的人后,立刻主动掀帘走了出来。
“谢大人。”
作平民打扮的齐王朝他拱了拱手。
对他的出现,谢敏之似乎并不意外,却也有些意外。
他向车夫吩咐了一声,让他赶马车继续前行,自己则跟齐王一起走近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殿下为何作这身打扮?”
二人落座之后,谢敏之问道。
齐王一声苦笑:“本王如今已是罪妃之子,实不敢污了谢大人的名声,只能出此下策。”
“殿下言重了,秦贵妃的事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只降她位份这么简单。”
齐王怔了下:“谢大人此放怎讲?”
谢敏之道:“谋害群主乃是杀头的大罪,虽然最后被靖王和慕少侠他们阻止,但罪名却是坐实的,你以为皇上若真以为是秦贵妃下的手,会如此轻易放过她,放过秦家?”
齐王疑惑道:“难道父皇不是因为忌惮秦家在军中的势力,所以才从轻发落我母妃?”
谢敏之笑着摇头:“殿下想得太天真了!若单单因为一个秦家,皇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想要谋害自己的人。就算不能明着将秦家铲除,他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应付,不可能放任自流的。”
齐王想了下,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难道父皇已经知道某后之人是谁了?”
谢敏之沉吟了下,指尖点着桌面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臣子能猜透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眼下的三王夺珠,便是皇上打出的第一张牌。”
“三王夺珠?”
齐王的心思这几日都放在秦贵妃的事上,根本无暇顾及别的消息。
谢敏之道:“殿下难道不知道,皇上已经准备立太子,而锦王靖王和利王便是他和大臣们属意的人选。”
齐王不禁握了握拳。
虽然他一开始便没有想着去争这个位置,却知道秦贵妃一直有意为他筹谋。
眼下母妃遇险,那三人却趁势而起,成了太子的人选。
这一点,还是让他有些不服气的。
凭什么他在外面风刀霜剑,刀尖上舔血,他们在皇城好吃好喝,功绩能力一样都比不下他,还能将他轻易踩在脚下?
谢敏之眼角瞥着他笑笑:“怎么?齐王殿下不服气?”
齐王马上反应过来,有些心虚的垂下眸。
谢敏之给自己斟了杯酒,呷一口道:“不服气是应该的。他们三人既无军功在身,为大梁做出的贡献也不如你。”
齐王抬头看向他,目中露出几分诧异。
谢敏之望着他笑笑,再次把两人的杯子斟满。
“但是齐王殿下别忘了,自古皇权之争,不止是皇子之间的较量,也是后宫嫔妃之间的角逐。”
齐王一怔,突然明白他这几天一直毫无头绪的原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