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胜感激涕零地啃着肉包子。
银朱朝林九看了一眼,又朝担架上躺着装死也装不安生,不停看谢胜的蔡庞扫了一眼。
不能让他饿死在这儿。
林九会意,走到对面又拿了一个包子,来到了蔡庞身边。
蔡庞这一瞬间简直不敢置信,他居然也能吃上包子了!
他两只眼睛在泛星星。
老天作证,他这辈子从来没觉得,一个包子的吸引力有这么大。
“蔡庞将军。”
蔡庞伸出手,林九却没像方才给谢胜送吃食那么痛快地直接把豹子给他。
而是慢慢蹲下身,拿着包子,问道:“将军也饿了吗?想吃包子吗?”
蔡庞的脸被翻涌的血烫的通红,剧烈地羞耻和渴望之下,他的双唇在颤抖。
“……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他脱困,一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早说嘛。”
蔡庞都准备好继续接受林九的羞辱了,可他忽然又极好说话地,把包子递过来了。
蔡庞觉得反常,反倒是不敢接了。
“不是饿了吗?接着呀。”林九晃了晃手里的包子,“要是不想吃的话,那我……”
“我吃!”
蔡庞一把将包子抢过去,好像再晚一秒它就会进了林九的肚腹。
林九见此情况一笑,看着趴在担架上低头啃包子的蔡庞,道:“我劝将军一句,虽然你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河南道,是大历朝的河南道。滑州,不姓蔡。”
蔡庞饿极了,只狼吞虎咽吃包子,没抬头,也没对林九的话做出反应。
林九也不在意,说完之后站起身,回到了对面。
“那个……”谢胜吃完了两个包子,喝完了一碗汤。
“谢将军有话请讲。”林九应声道。
“我饭量大……”谢胜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明白。”林九低头要拿包子,又转身对谢胜道,“谢将军直接来这里坐吧,方便。”
王魁从旁边拖了一把凳子过来,肖如茗往旁边挪了挪,给谢胜空出了一个位置。.qqxsΠéw
谢胜第一反应是考虑坐过去是不是不太合适,但是转念一想,他已经决定追随王妃了,那就是那一边的人了呀!
想通之后立即凑了过来。
肖如茗只是随手抽了一本账本在看,他能看懂账目,却并不精通算术。
“这位兄弟姓肖是吧。”谢胜自来熟地搭话,“昨天宴席之上听王妃介绍了一句,是王妃族里的人吗?”
“谢将军好记性。”肖如茗客气而不疏离地应了句,“日后一起在王妃与王爷手下共事,大家都是一家人。”
这句话颇具江湖气,却恰巧说到了谢胜的心坎上。
他一边啃包子,一边跟肖如茗热聊起来。
外出的人还没回来,林九有些担心。
“银朱娘子。”他来到银朱身边,低声问道,“要不要我带人出去看看?”
“不用。”银朱抱臂斜倚在朱红的柱子上,原本在闭目假寐,闻言缓缓睁开眼,“他们俩能应付。”
有她说话,林九稍稍放心了一些。
那钟晏青和蔡庭都有亲随,而且不止一个。兰泽他不太担心,但有些担心小武。
二人说完没一会儿,一股凉风吹进来——有人进来了。
先走进来的是钟晏青,然后是蔡庭。
这两个人的脸色怎么形容呢?
煮熟了的猪肝……啊对,就是这个颜色。
这两人带着极大的怨气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林九细心地发现他们那华贵的袍子上,好像多了几个脚印,而且还是经过拍打没拍干净的那种。
第三个进来的是兰泽,云淡风轻。
第四个才是小武。他却一进来就低着头,仿佛怕人瞧到他的脸。但是想一想,这是瞒不住的。于是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位子。
“你这脸怎么回事?”林九等人当然是立马就发现了。
只见小武的左脸红肿一块,明显是拳头打的。
“没什么,防备不够,被人暗算了。”小武有些晦气地开口,并不避着蔡庭。
他脸上这块伤,就是被他挥过来的一拳打的。
“谁打的?”林九立即道,“人在哪儿,兄弟我帮你讨回来。”
他以为是蔡庭的亲随下的手,心里直后悔白天的时候下手轻了,就把他们打的爬不起来才对。
“没事了,兰泽已经替我还回去了。”
因为这个,小武才不那么生气。
蔡庭和钟晏青要借着如厕的幌子搞事情,他们是在茅厕里动的手。
而他们俩的亲随,全都被兰泽按到了茅坑里。
要不是这两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太过分了不好交代,他们俩也会一起进去。
听小武这么一说,林九就放心了。
基地里那群人打架有多狠,他是见识过的。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明明比兰泽资历老,却从来没敢在他面前拿乔。
……
深夜,孟常怀却没能睡着。
听着身侧的丈夫辗转反侧大半夜,孟夫人也没了睡意。
“出了什么事吗?”她开口问道。
“吵醒你了。”孟常怀有些歉意。
“年纪上来了,本身觉就少。”孟夫人道,“有什么事就说,我就算不能替你解忧,但你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唉。”孟常怀叹了一口气,“蔡庭追随我近二十年,一直忠心耿耿,从未生过二心。如今我决定归附于郡王夫妇,却辜负了他的追随啊。”
“今日宴上,蔡庞对王妃出言不逊。王妃身边的随从,竟一脚踢断了他一条腿。”
“这……”孟夫人闻言低声惊呼,但是想了想,却道,“虽然惩罚有些重了,但他以下犯上在前,也不能说冤枉。”
“王妃纵然仁善,却不是个没手段的人。如今又身居上位,对下的威信,不可不立。”
“我也明白。”孟常怀道,“可王妃今日此举,立威在其次,逐人才是真。”
孟常怀观今天那蔡氏兄弟的态度,便已经猜到,那些被抬过来的账目绝对有问题,否则他们不可能那么激动。
虽然十四还没说,但是他猜,这一场账算清之后,蔡家怕是会彻底被驱逐出军营。
即便蔡家不干净,但是十四此举,难免有排除异己之嫌。
而蔡家落得今日境况,全是因为他的选择。
所以孟常怀纵然生气蔡庭蔡庞瞒着他在军中胡作非为,却也觉得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的追随。
“我观王妃,不是不能容人之人。”孟夫人考虑片刻,说道,“她逐蔡家兄弟,最大的原因,大约是他们本身能力不足,不堪为一营主将。”
她这话说的直白。
孟常怀心疼自己的老部下,孟夫人却没有这么多忧虑:“你同王妃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为人?若是蔡家兄弟当真有能耐,她岂会弃之不用?”
在孟夫人看来,蔡庞能做出当众辱骂十四的事情,这个人本身就不堪大用。
“夫君,我不懂你们男人的事。”她道,“但我知道,若是择了一条路,那便别无二心地走下去。”
“做事情该心无旁骛,左右摇摆,终归不好。”
孟夫人的的话瞬间惊醒了孟常怀:是啊,他已然决定要追随郡王夫妇。那就该事事以他们为主,而不该再用从前的思维想事情了。
孟常怀将心里对蔡家兄弟的愧疚渐渐压下去,伸手把妻子搂入怀中:“夫人,你真是我的好夫人。”
孟夫人听着年过半百的夫君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羞在他怀中没有应答。
片刻后又听孟常怀道:“明日你往神都写一封家书,今年让大郎媳妇带着阿慎与阿恒来滑州过年吧。”
“我带着阿慎,去见一见小郎君。”
这个小郎君,指的自然是肖砚。
孟夫人立刻就领会了丈夫的意思,但是又想起另一件事:“小郎君纵然天赋异禀,但他……”
终究不是左丘家的血脉。
“王妃还年轻,日后肯定会和王爷有自己的儿女。”
“此事你按我说的办即可。”孟常怀没有多做解释,“阿慎和小郎君有幼年相识的情谊在,只需将这段缘分续上即可。”
“还有阿恒……”
夫妇二人同时忆起,从前要为孟恒和肖砚凑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