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九月,弯弓似的月亮挂在天幕,营地里的草普遍黄了,草叶上挂着的圆润的小水珠,总能将经过的人的靴子打湿。
谢胜深夜来到火头营,把熟睡的齐先从榻上挖了起来。
“参见将军!”
其他人当然也醒了,立即下床行礼。骤然离开温暖的被窝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打寒战,寒毛瞬间全体起立。
“我找齐先,没你们的事儿,都睡吧。”谢胜摆手让大家回被窝,另一只手揪着齐先的衣裳催他快点儿。
齐先被谢胜拎着出营房,一边打哆嗦一边打哈欠。
“谢将军,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儿啊?”他每天睡觉前都要跟着杨无忌学两个时辰,刚躺下。
“齐兄弟,我有几件事要问你。”大军明日一早就要开拔,谢胜晚饭之后却越躺越精神,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一掀,就过来找齐先了。
“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谢胜问,“两万人打三万人,而且最能打的额中大营跟东大营还在一起,这叫我们怎么打?”
白天五大营的主将在中大营进行抓阄,十四随手写了五张纸团成团放到了桌子上,两张上面写的是“赤”,三张上面写的是白。
谢胜跟兰泽抓到了写着“赤”的纸,肖如茗、佟羊和钟晏青则抓到了“白。”
“好了,现在就按照抓阄结果划分。”十四对谢胜和兰泽道,“你们俩还有手下的兵就叫赤军。”
她又看向另外三人,道:“你们的兵马自然就是白军了。”
“那我跟兰将军一人领一万五千人?”谢胜问道。
“不是。”十四却否定道,“还是按照定好的规则,一人领一万人。”
“一万人?”谢胜睁大眼,“我们俩打他们仨?”
十四点头:“不错。”
“我……你们……”谢胜看向对面的肖如茗、钟晏青和佟羊,又看向兰泽。
最后才看向十四:“王妃,这不公平。”
“中大营底子一直都最后就不说了,他们三万人我们两万人,这要怎么打?”
“你是领兵的将军,怎么打仗还要我教你吗?”十四道,“而且,谁跟你说打仗一定是双方人马都一样的?你打仗之前要先跟对方主帅商量,等你们来兵马一样多的时候再开打?”
谢胜被问的一阵语塞,红着脸垂下了头。
“好了。”十四道,“下面开始分阵地。”
“怎么分?”谢胜立即抬起头问道。
“抓阄。”
十四又写了两张纸,一张写着都畿道,一张写着河南道。写好之后握在手心里团成团,放到了桌子上。
“你们各自选出一名代表上前来抓吧,抓住哪个是哪个。”
钟晏青和佟羊一起推肖如茗上去抓。
谢胜望向兰泽,后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将军先来?”肖如茗对谢胜道。
谢胜深吸一口气:“我先来!”
然后一边不住地在心里祈祷,一边抓了一个纸团过来。
肖如茗继而捡起了剩下的那团,直接打开。然后只见他嘴角勾起,翻开纸面向众人展示——上面赫然写着“河南道”三个字。
“那谢将军手里的自然就是都畿道了。”十四看着谢胜道,“不用打开了。”
谢胜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娘,怕什么来什么!
……
“还有都畿道,那里又是怎么回事?”谢胜接着问,“王妃那天的话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到时候不会真跟自己人干起来吧?
都畿道的宋沾,听说可不是个善茬儿。
“你就别猜了,师父做所有事都有她的理由。”齐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现在猜又猜不透,还不如慢慢等着它自己就真相大白了。反正你不管明不明白,都要按照师父说的做,费那个劲干什么?”
“你是王妃的徒弟,你也猜不透?”谢胜不死心。
“猜不透啊。”齐先说的理所当然,“我要是能把师父看透,那我就不是徒弟了。”
“那你说佟羊是不是已经猜透了?”谢胜追着问,“从前他猜王妃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
“他的话……比我厉害那么一点儿吧。”齐先一小会儿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谢将军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睡了。明早我们火头营可是第一批出发,要赶在前头给你们做饭呢。”
“哎你……”谢胜还要说话,齐先已经打着哈欠进屋了。
“砰。”门也被关上了。
……
同一时间的中大营。
两个融入黑夜里的人把两名身穿甲胄的巡逻兵拖到营房后面的角落里,动作飞快地换上了他们的衣裳。戴上头盔,拿上长矛,大摇大摆地朝着总管所住的营房而去。
“上回过来的时候把地形摸熟了,现在连图纸都不用。”
“不要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一路无比顺畅地摸到了一名总管的住所,一人放哨,一人掏出工具开始勾门栓。
“好了没有?”
“你急什么?”
“你也太慢了,下回我来。”
一声轻响,门栓开了。
二人推门进入。
“什么人?”
好巧不巧,碰到里面的人起夜,刚从榻上下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个。
“你们……呜!”总管没防备,被人一脚踹在腹部,倒在了地上。
“快来……”
他正要张口喊人,一把冰凉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颈。
“吴总管是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不重要,来,先给你盖个章。”其中一人套出一盒印泥,用手沾了沾,然后在被称作吴总管的人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夜色太暗,不能辨别有没有画上,所以他来回多画了几道。
“你们要干什么?”
“吴总管,您牺牲了。”这人把装印泥的盒子盖住,塞回怀里,“肖将军应该已经个您说过演习规则了,就不用我们再解释了吧。”
吴总管立即反应过来,大怒:“你们这是作弊!演习明天……不对,是七天之后才开始!”
演习的地方他们的驻地太远,就算是急行军七天也够呛。但十四命令他们七天之内必须赶到。
“从咱们分属赤白两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一人对他道,“王妃给的规则里面也没说七天之后才开始。”
“所以还请吴总管遵守演习规则,您现在已经牺牲了。请您就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也不要跟任何人泄露你见过我们的事情。要是让王妃知道你不遵守规则……你应该明白的。”
“你觉得他会遵守吗?”
“我觉得悬。”
“那要怎么办?”
“……打晕绑上吧。”
“你们……”
……
翌日清晨开拔的时候,中大营和东大营几乎是同时发现,他们要领兵的总管已经各自阵亡了两个。
“谁干的!”
钟晏青的好涵养瞬间破碎殆尽,一脚踹翻了一张长案。
而肖如茗这边,也不比他好多少。
要参加演习的总管人选早已定好,临阵换将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