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沂瞬间定住,心跳得漏了一拍,快速眨眨眼睛,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芝莲?我在西西里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说过。”
“它就长在鳄兽谷。”敖玄甩动一下龙尾,解释道:“我祖母常服用的,眼下快吃完了,祖父让我来西西里找。”
敖沂用更加质疑的语气说:“你祖母常服用?那我之前怎么没听哪条龙上岸是去找芝莲的?”边说着,敖沂往前逼近,慢悠悠绕着对方游了一圈,细细评估对方的实力,猜测如果自己跟他打一场、有多大可能性会赢这个问题。
“我——”敖玄不自觉地扭头追随敖沂的身影,语塞半晌才解释说:“之前家里有很多,是祖父年轻时从西西里带回去的。”
“哦~”敖沂语气淡淡,回了一个字,他拿不准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不可避免的,心里又有了期望。打定主意后,敖沂友善爽朗地笑着说:“只要上交足额海礼、遵守海族规矩、能够限期离开,随你上岸去找什么芝莲!所以,你的海礼呢?”
敖玄顿时极为窘迫,尴尬道:“对不起,祖父只让我来西西里,他没提海礼,我家里的海不产珍珠。”
怪不得,你这样空手而来……
敖沂为难地解释说:“西西里海一直都是有主的,只是之前没有龙王镇守,但现在有了,海族有海族的规矩,哪片海都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啊,你说是吧?”
“那——?”敖玄屏息凝神,有些焦躁,他无意硬闯,也不想跟眼前的王子起冲突。
敖沂摆摆手,善解人意、慷慨大方地说:“罢了罢了!念你是为长辈采药而来,一片孝心难能可贵,虽然规矩是定死的,但总有例外。嗯……这次我免你的海礼,但你千万别声张啊,否则父王定会怪罪于我。”
“谢谢,谢谢你的通融!”敖玄高兴地划拉一下水,显见是感激的,想了想,说:“原来你没见过芝莲吗?那等我采药回来,送你一些要不要?”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实话我真挺好奇的,毕竟从未见过。”敖沂极为坦诚,还有些不好意思,“敖玄,那就有劳你了,让我也开开眼界。”
这个王子真是心善又好说话,看来祖父说得也不完全对,王族里也有好龙的!
敖玄郑重其事地点头,承诺道:“你放心,只要我找到了,就一定会多摘一些,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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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莲?”肖佑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沉思许久后,摇摇头,歉意道:“没听说过,回去帮你问问祭司。鳄兽谷我经常去,但每次都是为了龙果,那是沼泽地,闷热潮湿,泥潭深不可测,基本没有下脚的地方。那个敖玄,他祖父应该也是龙吧?他当初是怎么进去摘的芝莲?”
敖沂也很不解,他背靠粗壮树干,坐在树屋前的露台上,俯视下方浪涛翻滚的海,心情很放松,苦恼地说:
“我也觉得奇怪,问了龙宫里的祭司,他们都没听说过。但敖玄一口咬定,坚持说他祖父年轻时就是在西西里鳄兽谷摘的芝莲,我看他不像在说谎。”
风细细地吹,凉爽怡人,这个树屋很隐蔽,藏在几棵茂盛浓密的大树之间,是肖佑暗中亲手搭建的,位于西西里海龙族巡海必经的途中、石湾海滩前面不远处。
肖佑坐在敖沂旁边,他单膝屈起,认真剥榛果,把剥好的果仁放到敖沂手边。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手长脚长,高大结实。肖佑是棕褐短发,剑眉入鬓,银灰眸子,鹰族典型带些许钩的鼻子,唇薄而紧抿,长相偏冷硬。
“那纪叔叔和你父王怎么说?”肖佑没有立即发表看法,扭头又问了句。他幼年遭遇不幸,家破人亡,成了孤儿,幸得西西里海龙族搭救,客居海岛,从雏鹰一直待到羽翼丰满成年,凭借自身能力和多方襄助,血海深仇才终于得报,当上了猛禽部落的族长。
——在黑暗孤苦的日子里,纪墨给了他数不清的安慰和鼓励,把他当成子侄关心教导。所以,肖佑一直极为敬重感激纪墨,每次提起时,语气都轻缓恭谨。
“他们让我小心,但没有反对我留下敖玄。敖玄交不出海礼,他说到时候送些芝莲给我。”敖沂把一颗一颗果仁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满口生香。
“还交不出海礼?”肖佑摇摇头,他算是在海岛长大的,很清楚海族的规矩,“那其他外族龙见了岂不是有意见?敖玄破坏了你们的规矩。”肖佑简单扼要地指出。
敖沂叹了口气,说:“我得试试。如果芝莲真有那奇效、能让我爸爸恢复健康的话,倒给敖玄十倍海礼我都愿意!”
“敖玄想去鳄兽谷,只要不是摘龙果就好办——”肖佑刚开了个头,敖沂就猜中他下面的话,忙摆手道:
“不用,免得你又跟你族人发生争执。敖玄说他知道鳄兽谷怎么走,那就让他自己找,希望他没有说谎。”
肖佑抬手拍拍敖沂的肩,默默安慰对方,帮不上敖沂的忙,这让肖佑觉得非常挫败。
“上次送去的苓果粉和白蜜浆,你爸爸喝了吗?我部落里的祭司都说草药伤身,那两样东西坚持喝,会对身体很好。”
敖沂很快收起沮丧表情,吸了吸鼻子,乐呵呵地说:“苓果粉和白蜜浆啊?他很喜欢,但瑞瑞更喜欢!每次上海岛,都缠着我烧水泡一杯喝。”
“是吗?”肖佑也笑起来,柔和了偏凌厉硬朗的脸,“因为香甜吧,部落里的幼崽们都喜欢,那本就是食物,喝多少都没事,我下次多找一些,托你家的护卫龙带回去。”
“谢了啊!”敖沂笑得眼睛眯起,他坐太久,腿有些麻,站起来走几步,轻轻蹦了几下,又大大伸个懒腰,满意地说:“这地方好,隐蔽安静,又凉爽。”
肖佑坐着没动,浑身绷紧,控制不住,飞快地扫视敖沂的肩背腰臀和笔直修长双腿,风吹得敖沂的衣袍翻飞,不时勾勒出肖佑睡梦里都想触摸的线条。
“小时候听你说鹰人都是住树屋的,我就特别好奇,想让我父王帮忙做一个玩玩。”敖沂站在露台边沿,扶着栏杆,眺望一望无际的海,心旷神怡。
“但纪叔叔不同意,他总担心你会摔伤。”肖佑努力调整心跳和呼吸,强迫自己站起来,走到敖沂身边去。
“哈哈哈~”敖沂斜睨着肖佑,凑前揶揄道:“不对吧?我明明记得,是你从树上摔下来受伤了的!”
靠得太近了,风往这边吹,敖沂的发梢扫到肖佑下巴。
肖佑不动神色往旁边躲一步,尴尬地说:“只摔那一次,你怎么还记着?”
“我记性好呗。”敖沂眉开眼笑,大方欣赏肖佑难得出现的尴尬表情,“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游得太快撞石头,从来都是主动告诉你的。”
“……”肖佑目视前方,绷了半天,最终没忍住,嘴角勾起,扭头笑骂:“撞石头你还得意了?那时候我真担心你撞傻。”
“怎么会?”敖沂懒洋洋趴在栏杆上,一本正经地说:“容革小时候撞得比我还多,你看他现在傻吗?那家伙特机灵!”
肖佑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说:“嗯,那家伙确实机灵。”
“他小时候喜欢装哭,一哭就满地打滚,高兴了嘴巴比蜜都甜,大家都心疼喜欢他。就说我伯父家吧,把他跟敖康一样地疼!啧啧啧~我真是服了。”敖沂畅快淋漓地吐槽。
肖佑双手撑着栏杆,眺望海平线,微微笑着说:“可不是?容革成年化形那段时间,你伯父的伴侣不知道哭多少次,生怕容革熬不住、成不了人,变成野兽,他哭得比容革的父母都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容革是他亲生的。”
“哎,那次真是差点把大家都吓死了!”敖沂唏嘘道,“容革是全海洋最后的海鹿,连个可以问问的成年同族都没有,祭司们束手无策,全靠他亚父和我父王,牢牢困着他,我险些被他勒死。他要是成不了人,西西里海族得病倒大半。”
肖佑嘴唇抿得死紧,流露出隐约的落寞和羡慕,叹息着说:“所以,容革虽然父母不详、是被捡回来的,但他其实也不缺什么:成年前,大家都担心他成不了人,争着抢着关心疼爱他;成年后,大家又怜惜他成人艰难不易,更加照顾包容他。”
同样是孤儿,但孤儿跟孤儿之间,命运也是大不相同的。
比如肖佑,他也是孤儿,但他是猛禽的后代、是陆地兽人幼崽,由于海陆两族宿怨太深,客居海岛时,肖佑的身份和立场多少有些尴尬。
“哈哈哈,什么啊,容革从小到大没少挨训挨打,容叔管他管得非常严。”敖沂毫无心理压力地吐槽好友,语气熟稔亲昵,“过几天我和你不是要去鳄兽谷吗?容革也想去,但我父王和容叔都不同意,容革争取了好几次,被他亚父训得特别惨!”
肖佑立刻皱眉,正色道:“别让他跟着!敖沂,我跟你说实话,容革他亚父在陆地上树敌太多,我虽然是族长,也答应过恩怨一笔勾销,但受害者的亲属大部分还活着,我不可能把他们全绑起来吧?”
敖沂站直身体,同样严肃地说:“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他跟着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会让容叔把他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