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木屋里面就大踏步走出来一个高大兽人,他笑容开朗阳光,虎目熠熠有神,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行走间带起一阵风,朗声笑着说:
“沂儿,我等你老半天了!”
边说着,他就快步走下台阶,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把敖沂从湖里拉起来,极有兄长风范地关心问:“一路上还顺利吧?容革那哭包怎么没来?”
“顺利啊,图哥,这是给康弟的成年礼,这是给大家的,容革被他亚父关起来了。”敖沂一一回答,涉水走上台阶。
“你来就是,大包小包的提着多累,不过康儿见了肯定很高兴。”虎族兽人希图帮忙提着那几大袋子东西,随手搭着敖沂的肩,皱眉道:“怎的又被关起来了?容革这次是犯了什么错?”
这时,木屋里走出来了三个人。
为首者正是圣湖领主敖泱,他是强壮白龙,褐发褐眼,不苟言笑,不怒而威;他左手边是伴侣青哲,虎族雌性,身形修长,笑容和煦;稍右后跟着走出来的,就是早到一步的肖佑。
“伯父,哲叔。”敖沂立刻打了个招呼。
“沂儿来了,快进去换衣服坐下休息。”敖泱疼爱地催促。他曾经是陆地上声名远扬的恶龙,跟几个兽人部落都发生过流血伤亡冲突、斗得你死我活。成家后,慢慢才收敛许多,如今陆地兽人提起恶龙,总算没有那么深恶痛绝、必欲杀之而后快了。
青哲的欢喜笑意掩饰不住,过去牵着敖沂的手,亲昵自然地说:“沂儿好久没来过了!希图,希图,快去把那小青虾烤上!沂儿,来,我带你去换衣服,你屋子里的衣服,我前不久才拿出去洗了晒过。”
“知道了母父,我马上去。”希图早已经是成年兽人的模样,他一贯稳重可靠,圣湖位置很特殊,事情不少,眼下大部分是他管着的。
青哲絮絮叨叨地说,把敖沂牵着领着,还当成小龙照顾,即使现在敖沂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
“你来得比我早,等很久了吗?”敖沂抽空问了肖佑一句。
“中午就到了。”敖沂一来,肖佑心里马上松口气——他跟敖泱一家算不上特别熟,而且,曾经的猛禽部落,一度是屠杀“圣湖恶龙”的主力……
“沂儿,你穿这件袍子好吗?现在天气凉了,晚上风冷,得多穿点儿。”敖沂和容革在圣湖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青哲在里面打开衣柜,挑挑拣拣,拿出件略厚的兽皮袍子来。
“好好好,都好!”敖沂头也不回地答应,朝肖佑无奈笑了下。
里面的青哲又喊:“沂儿,快进来,穿着湿衣服对关节不好。”
敖沂只得进去,忍笑提醒道:“哲叔,我是海族,天天泡在水里的。”
“嗳,海族上岸也要小心照顾身体啊。”青哲挑好了袍子后,又去挑轻便透气的草鞋,这还没完,他还拿了干兽皮,手脚麻利地帮敖沂把头发擦干,敖沂几番逃脱均被抓回,青哲坚持道:“就算你是海族,这样一冷一热的,对身体也不好,还是得擦干。对了,革革为什么又被关起来?那么乖的一个幼崽,容拓对他的要求也太严格了,唉~”
敖沂不好说出真实原因、免得青哲听了又担心,只好找了另外的理由应付过去。
肖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任凭青哲“摆布”的敖沂。
“康弟呢?我刚从湖底游上来,怎么没见他?”敖沂关切问起。
青哲麻利的动作一个停顿,然后说:“康儿在隔壁屋子里。他快成年了,情绪偶尔会失控,我们怕他不小心游进暗河里去,就特地建了个空木屋,连着湖水,但有门窗,只要他那屋有动静,我们就能马上听到。”
“我去看看他!”敖沂马上站起来,解释道:“刚才从正门上来,没看到加建的空木屋。”
青哲非常感动,赶紧说:“不着急啊,你先歇会儿——”
但敖沂已经起身,拉着肖佑一起,走出房门去。
敖康是敖泱和青哲结合所生,也是海陆混血儿。
走出去后,希图忙说:“你们俩快过来坐下说话,很久没见了。”
“图哥,我们想去看看康弟。”
“……好。”希图欣慰笑笑,站起来带路,轻声说:“我亚父刚进去了。”
他们穿过客厅,走出露台,右手边的湖面果然加建了一个空木屋,希图过去屈指轻轻敲门,里面很快传来回应:
“进来。”这是敖泱的声音。
“是沂哥在外面吗?”这是一道年轻带着欣喜的声音。
敖沂赶紧应答:“是我!”他快步走进去,发现里面真是个方方正正的空木屋,底部很深,跟湖水相连,龙形的敖康正在水里休息。
——为了保护幼子顺利化形,敖泱一家真是想尽了办法!
“哎?容哥怎么没来?”敖康的状态还不错,眼神清明,像青哲,带着和煦的笑意。
“容革有事,这次没来。”敖沂在比自己小的堂弟面前,是非常沉稳的,他蹲下去,摸摸敖康的额头,鼓励道:“我们都惦记着你。”
敖康把前爪搭在敖沂膝上,乐呵呵地说:“父亲让我最近别出去,怕我游着游着突然化形,其实我特别想出海去玩。”
敖泱在旁边微笑看着敖沂敖康兄弟俩热络聊天,看了会,转身出去了。
“……佑哥中午就到了,今天家里可热闹,你们看我母父那高兴得啊,笑声都把我吵醒了!”敖康所处的家庭环境好,所以性情开朗乐观,虽然龙族化形前会有一个情绪失控期,但敖康调整得很不错。
这几家人的幼崽从小就熟识,海陆空三族都有,均以兄弟相称,其实细论起来是很不通的,但他们自己愿意,长辈也就默认了。
敖沂陪着堂弟说了很久的话,妙语连珠,哄得敖康非常开心,吃完晚餐后,还陪同敖康出去湖面兜圈子、直到天完全黑透才意犹未尽地并肩游回空木屋。
敖康筋疲力竭,蜷缩在空木屋水里,眼睛终于没有在笑,轻声说:“谢谢你,沂哥,我感觉好多了,没有那么害怕——你能不能告诉我,化形究竟有多难?失败了会怎么样?”
每一条龙,化形前都会有类似的恐慌,未经历过的,总是神秘又带些可怕。
龙形的敖沂紧挨着堂弟,安抚道:“化形是龙的本能,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很简单的——哎,你可别一觉睡醒就化形、明天一大早跑来敲我的房门啊!”
“哈哈哈~”敖康再度被逗笑,信赖地蜷缩在敖沂身边。
后来,敖泱走进来了,最近每天晚上,身为父亲的他都会以龙形陪伴幼子休息,消除他的恐惧心。
“好啦,沂哥,你快回屋休息吧。”敖康轻快地挥挥爪子。
“沂儿,你快休息,明天还要去鳄兽谷。”敖泱待侄子也极好,眼神非常宠爱包容。
敖沂几乎游了一整天,确实挺累的,但心里踏实,他有两个弟弟,分别是敖康敖瑞,作为兄长,他非常乐意关心帮助弟弟们。
“好好休息。”敖沂最后嘱咐堂弟一句,这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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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燃烧着温暖炭火的客厅,肖佑和希图正在低声聊天,青哲则是在帮忙收拾敖沂的房间。
“芝莲?”希图摇摇头,纳闷道:“没听说过。”
敖沂走过去。
希图抬头,笑容英俊又温暖,起身说:“累坏了吧?快去休息。康儿睡着了吗?他最近有些怕,可我又不是龙,不了解龙族的化形,真是急死。”
青哲走出来,感激欣慰地说:“你们今天来了,康儿高兴得很,他最喜欢热闹,整天惦记着玩,还是幼崽心性。”
“哲叔不必担心,我看他状态很好,会顺利化形的。”敖沂宽慰青哲道。
“好,愿神保佑一切顺利!等康儿化形了,要是还没下雪,我们就会出海去,看看你爸爸,还有瑞瑞。”青哲跟纪墨是认识小半辈子的老朋友,交情极好,平时多有往来。
敖沂笑着说:“随时欢迎!对了,塔祭司最近忙不忙?等我从鳄兽谷忙完回来,想请他出海一趟,给我爸爸看看。”
说起塔祭司,那可真是了不得:塔是走兽部落的大祭司,医术精湛,希图、敖沂、敖康、敖瑞几个,全是他接生的!塔已经很老了,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希图马上说:“塔祭司那边我帮你去问,这个时间段,他应该是在忙采摘草药储藏。”
“这事放心交给你图哥去办!”青哲拍板道,“好了,大家都去休息,沂儿和肖佑明天还要去鳄兽谷,必须养足精神,等忙完了回来再聊。”
希图点点头,说:“没错,别误了大事。”
“肖佑啊,你今晚是想睡革革的屋子、还是想跟希图或者沂儿挤一挤?”青哲又问。
肖佑飞快暼了敖沂一眼。
敖沂倒没发现肖佑的眼神,他顺着自己的想法邀请:“肖佑,你跟我挤一挤吧?顺便可以聊聊鳄兽谷的事。”
“嗯。”肖佑的心跳得有些快。
“那行,就你们哥俩挤一挤。都别磨蹭了啊,不早了,回房休息去!”青哲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就像绝大部分长辈那样,身体力行地催促小辈们早些休息。
*****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闷热?”敖沂纳闷道,他过去把窗户完全推开,探身感受外面的气温,“嗳,肖佑,你不觉得吗?”
肖佑关好房门,他很紧张,今晚是成年后,他第一次和敖沂单独待在一起: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我的兽神!
“嗯。”肖佑也走到窗边,和敖沂肩并肩,深呼吸几次后,说:“要下大暴雨了。”
“我也觉得是。”敖沂赞同地点头,继而担心道:“也不知道这雨得下多久,不会影响咱们明天出行吧?”
肖佑扭头,安慰道:“我们飞过去,只要能晴个半天就足够。”
“只能看天的意思了。”敖沂无奈摇头,叹气走回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趴着,不动了。
肖佑在窗边站着,不知道是天气问题还是心理作用,觉得越来越热,热得他想脱衣服。
不过,身为海族的敖沂更受不住闷热,他翻身坐起,干脆利落地把外袍脱掉,只剩个轻薄的鲛纱单衣穿着,忍无可忍地说:“这么热,怎么睡得着?我还是从窗口跳下去,回湖底休息算了!”
“忍忍吧,大家都睡下了,你要是一跳,得惊醒整个圣湖。”鬼使神差的,肖佑立刻开口找了个合适理由阻拦。
“……也是,唉~”敖沂当然不想影响他人休息,他叹了口气,又伸手准备把鲛纱单衣脱掉。
肖佑狼狈地别开视线,转身看着窗外夜晚的圣湖,再度找了个理由阻拦说:“别脱得太干净,马上就是寒季了,下起雨来会很冷。”
话音刚落,木屋顶上就传来了“哒、哒哒哒、哒哒”的动静。
一阵强劲的风扫来,呼呼地灌满整个屋子。
开始下雨了,而且听起来,阵仗很大。
“喂,肖佑,真有你的啊,你说下雨就下雨了!”敖沂跳下床,冲到窗户边,兴奋地探头出去看。
几乎没有停顿的,屋顶的雨点声迅速由稀疏变得密集、由小变大、最后更是“嘭嘭嘭”连成了一片响。
“轰隆隆~”,沉闷的雷声传来,天边树梢有耀眼闪电。
风声雨声雷鸣声……敖沂的高兴喊声,声声入耳。
狂风暴雨大作,木屋里再也不觉得闷热。
“哈哈哈~还挺吓人的,真有意思!”敖沂极少在陆地上过夜,风暴袭来时,他都在海底龙宫,没什么感觉,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陆地上电闪雷鸣的暴雨夜晚。
肖佑伸手固定被风吹得晃动的窗,温柔地注视着兴致勃勃的敖沂,看他笑得格外开心的脸,听他开朗悦耳的笑声。
“这雨下得可真大,要是瑞瑞也在,他肯定会被吓到的!”风暴雷鸣中,敖沂不得不提高声音大喊。
“嗯。”此时的肖佑,只会笑着说这一个字。
他们的身形都高大挺拔,紧挨着,挤在窗前,彼此的衣服湿透,敖沂的鲛纱单衣紧贴在身上,露出修长的脖子,皮肤白皙光滑。
肖佑是陆地鹰族,无论什么样的风暴都见过了,但此时他却移不开脚步,一动不动地陪敖沂淋雨吹风,认认真真地和对方交流对暴雨的感受。
风暴急促,雨势不减,迅猛地拍击着地表。
——暴雨不停可以吗?
由于多种原因,迫使肖佑养成了谨慎冷峻的性格,但现在,他丝毫没有掩饰情绪,笑得和敖沂一样开朗开怀。
敖沂精力旺盛,跟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偶尔也有孩子气的一面,高兴之余,他又想脱掉衣服跳进湖里游几圈。
这时,房门被大力敲响了,外面传来希图的声音:
“沂儿,你怎么还不睡?别闹了,肖佑,你快把窗关上,别让他跳出去!”
敖沂呆了呆,抹一把满脸的雨水,跑去门边,但没敢开门,忍笑嘴硬道:“图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我们都快睡着了!”
“你小子哄谁呢?”外面的希图笑骂,“我就在隔壁,听你说笑半天了都!”
“哈哈哈,是吗?好吧好吧,我马上睡!”
“肖佑,你把窗关上没?别由着他闹,你们明天要早起做事的。”希图又问。
“吱嘎”悠长的一声过后,肖佑把窗合上,隔绝了外面热情酣畅的暴雨,说:“关上了,图哥放心,我们、我们这就睡了。”
“我在隔壁听得到的,你们别闹了啊,否则我还过来。”希图告诫完两个小弟后,才转身回房。
*****
暴雨一下,气温果然迅速降低。
敖沂刚才玩得尽兴,心满意足,刚想又一头栽倒床上时,肖佑赶紧拦住:
“别!你现在不是在海里。”
“啧~是啊,我都昏头了。”敖沂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干脆利落地把湿衣裤尽数脱掉,丢到一边,再胡乱套上外袍,“扑通”一声——他是海族,总是习惯性栽倒在床。
在此期间,肖佑克制地转身,也默默去衣柜里翻了干衣服出来换。
等肖佑调整好呼吸心跳回到床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