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敬儒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在女儿的心得中看到篇立意高远,思想深刻的文章,更惊喜的是,他本人通过阅读获得灵感,朗诵出首自我感觉还算不错的五言诗来。
“槿书呐,你能有这样的感触,也不枉费我准许你留在东崖湾这么多天。”
董槿书笑嘿嘿地说:“爹您的苦心我都是知道的,肯定不能辜负喽。”
董敬儒满意而又欣喜:“哈哈哈,等雨停后,你就跟随许三平他们一起回东崖湾吧,记住,再接再厉亲身体察百姓生活,民间疾悦。”
董槿书用力咬字:“嗯,爹爹放心,女儿会的。”
接着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慢步退出书房,只剩下董敬儒手捧那张惊为天人的心得,继续深情吟诵:“谁知盘中餐,粒粒辛苦籽。四海无闲田,农夫……却饿死呐!”
这边,许三平正端坐桌前,百无聊赖的拿竹签拨弄着杯中茶叶,董槿书喜气洋洋的微提裙摆小跑进来:“哎呀呀许三平,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诵读出连我爹都赞不绝口的文章,知道他看完后咋说的嘛?”
她大抵是因为太过激动,整个人全部前倾压盖在许三平身前,几乎脸贴脸。
许三平咕噜咕噜的咽了咽口水,轻摇着头:“不知道!”
董槿书刷的下站的笔直,挥摆衣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架势:“我爹看完后说,这篇文章如果能够放在科场,只要朝廷政策允许,肯定能够高中状元。”
“扑哧!”
许三平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吓得直往外喷,他哪里想得到,纯粹根据几首古诗编撰翻译成白话的玩意,能达到这种离谱的高度。
“你……你没跟董大人讲,文章跟我有关系吧?”
董槿书绣眉微翘:“当然没,我又不傻!”
“那就好!那就好!”
许三平暗松口气,一个出生农村目不识丁只会种庄稼的人,要真跟篇所谓的状元文章有瓜葛,还不得翻天?
岂料这时,董槿书又凑到跟前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眸,神秘兮兮地问:“但我感觉很奇怪,如果真跟爹讲的一样,这篇文章有高中状元的潜力,为啥三河县那么多秀才绞尽脑汁写不出类似的,偏偏你随口编造,轻而易举。”
“啊,这……这个……”
许三平一阵遐思,愤慨捶胸:“还不是因为我出生贫寒,身份卑苦,更懂的百姓生活,那些个秀才除去读死书还会什么,他们知道一场暴雨会坏掉地里多少粮食吗?他们知道富家贵族们摒弃的米面,能够填饱多少百姓的肚子吗?”
董槿书被他这汹涌澎拜的气势唬住:“好像还……真是!”
许三平硬哼了声,直接岔开话题:“董小姐,我已经给你写完半个月的心得,你得履行承诺,帮忙查询清楚我二哥在兵部下发名录中标记的从军结果。”
董槿书手掌拍落在他肩膀:“放心吧,我还能骗人不成!”
董槿书当即带着许三平去找师爷何知孝拿县衙案牍库的钥匙,不多时候,一扇红漆木制的门朝两边缓慢推开。
每个县衙的案牍库大抵分为案件卷宗类,朝廷下派文书类,地方县志及发展规划类三个区域,许三平要找的东西在第二部分,其中太过机密的,则又单独安置在铁匣子内锁放着。
“应该是在这边!”
董槿书左右环顾,带他来到个木架前:“三河县明贞9年从军名录纪要,是吧?”
许三平掰动手指认真数算:“明贞9年,的确是我二哥去当兵的那年。”
得到准确回应,董槿书把册子小心翼翼的拿取下来,噗嗤嗤吹干净封面灰尘翻开,两人经过详细查询,终于找见东崖湾许二贵的名字。
董槿书手指平划过去:“兵部给的备注是……人员失踪,疑似逃兵,有待定榷中。”
许三平目光落至,同样看清楚这几行字,旁边还有兵部颜色鲜明亮眼的红章盖印,他问道:“董小姐,这种记录一般什么意思?”
实际上许三平能够解读的懂,只是涉及到二哥,还得更确定些。
董槿书开口:“就是说,失踪,阵亡,或者逃兵三个结果都有可能,具体情况会根据后续军方资料作随时的更改,但抚血金肯定是没有的。”
“果然,跟二嫂讲的没多大区别,看来州县并未克扣,问题出在二哥本身。”
许三平暗自嘀咕着,看向董槿书认真地说:“董小姐,我目前有条关于二哥从军下落的线索,只是不方便接触,你能不能帮个忙,用官府的名义往清楚查一下呢!”
董槿书立刻明白了,这才是许三平真正需要自己办的事情,她欣然点头:“放心,我肯定会查清楚的。”
“多谢董小姐!”
许三平拱手致谢,将田家村那疑似二哥军友的失忆者的存在详细讲述。
董槿书听完后找到父亲董敬儒,阐明此事。
董槿儒本就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更何况对许三平这位皇帝下封的大相公印象极佳,答应道:“尽管去查吧槿书,倘若真有明确证据能够证明许家老二从军下落,我会上书给朝廷请求修改记录,补发抚血金的。”
第二日,骤雨初歇天气晴朗,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浓郁的泥土味道,摔伤脊背的南山叔手拄拐杖,在牛有铁帮助下把老黄牛牵扯过来,重新架好了车,准备返回东崖湾。
师爷何知孝原本准备安排马车送董槿书,结果还不等开口,她早已蹦上牛车板厢,挥摆手臂欢呼雀跃:“走喽走喽!”
何知孝不禁嘴角微抽,他承认自家小姐的确有几分天生的野性,却为何在东崖湾待过段时间后,变得野到跟个村姑女匪似的。
“怎么师爷,还有事?”董槿书偏侧着脑袋问。
何知孝连连摆手。
董槿书哦了声:“南山叔,既然再没啥别的事,咱们出发吧。”
“等等,先不着急回去。”
这时,许三平收拾打扮的颇为整齐利落,从县衙大门口走出来,声音娓娓地说:“咱先去趟街市,买几把镰刀,这天气估计后面还会连着下雨,麦子……得提前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