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四海是个有原则,且不为祸横行的草莽匪寇,原本准备劫取几个早已踩好点的富贵人家,用钱财换取东西崖湾百姓的粮食,只可惜中途遭到官府阻碍出了些状况。
考虑到山寨中兄弟们的生存,他不得不计划先强抢,后续再补偿。
“记住,行动的时候每家每户匀开拿,我们得保证自己有吃的,也不能让百姓们饿死!”
他重新强调。
刀疤脸微弓着腰:“放心吧大哥,到时候我会叮嘱兄弟们的。”
在坡岭这边观察片刻,对整个村落的地势局形大致了解后,熊四海便准备与刀疤脸返回,岂料刚转身,有个男子刷的下窜出草丛,不是别人,正是唐如海长子,唐月儿的哥哥唐豪。
“你是谁?”熊四海带着几分警惕质问。
唐豪完全不避讳的开始自我介绍。
熊四海一张刻板脸庞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道:“西崖湾的人,所以你露面是为什么,阻止我抢粮食?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唐豪微笑着摇头:“并不是,我个手无寸铁的人怎么可能阻挡住你们这群山匪呢!”
刀疤脸目光中掠过一丝凶狠神采:“那你想干什么?”
唐豪侃侃而谈:“我是来告诉你们,如果只是为吃饱饭的话,不用抢劫整个东西崖湾,唐如海的地窖中藏着几十石粮食,足够你们吃两个多月,我可以帮你们拿到钥匙打开窖门,把里面的粮食全部搬走!”
熊四海目光深邃的打量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说自己是唐如海的儿子!”
唐豪简短有力的回答两个字:“是的!”
熊四海嘴角轻勾:“灾荒年头,儿子帮着群土匪偷亲爹窖藏的救命粮食,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唐豪无所谓的摊了下手:“为什么不信?我如果不是真心要这样做的话,会只身来见你们?毕竟跟群土匪相处,不是啥有趣好玩的事!”
熊四海,刀疤脸二人闻言互相看着彼此,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因为太过荒谬。
唐豪却不给他们过多的考虑,直言:“今晚我会在西崖湾村口搭着火把等你们,如果想劫窖里的粮食就跟过来,如果不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话音落下,迈步离开。
刀疤脸本欲动手,被熊四海用眼神制止,他着急跳脚道:“大哥,不能放走,否则今晚咱们劫粮的消息会泄露的。”
熊四海却是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不用,他要真打算泄露,刚听到咱们谈话的时候就偷偷跑了,不可能露面的!”
刀疤脸闻言语调并不确定地问:“大哥,您的意思是,他真会帮助咱们劫唐如海的粮窖?”
熊四海边猜测边道:“根据我掌握的情况来看灾荒以前唐家的确是东西崖湾两边最富足的农户,或许窖中真有存粮。”
思索许久,熊四海作出决定:“这样吧,今夜咱们来劫粮,如果唐豪真在村口等着,你带几个兄弟去探探路。”
他这是两全其美的做法,既保证不错失机会,又防范意外的随时发生。
山下,百姓们依旧在抵着炎炎烈日辛苦劳作。
因为大部分麦穗被雨水冲刷进田地泥土中,几乎每家每户都是大人在前手持镰刀收割,小孩拎着背篓竹筐跟于后面认真捡拾,不敢有丝毫马虎,倘若遇到脱穗的麦粒,更是整个人贴爬下去,用手指小心翼翼往出来扣挖。
挨过饿的人,比谁都清楚粮食的珍贵。
许三平边挥舞镰刀,边用力捶打肩膀,腰杆,从而延缓身体各个关节部位的疼痛。
回头看去,原本不多的田地经过四人努力,已经有大半收割完毕。
按照祖祖辈辈的流程,刚收割的麦是先捆扎成件,接着再相互拼凑挤垒为垛,顶部笼盖上田埂的野草,用来防雨。
中间镂空的麦垛相连,宛若一栋栋黄泥瓦房,据说动荡年代,农民们半夜都是直接住在里面通宵达旦的守护着自己粮食的。
许三平擦了把汗,握紧镰刀:“加把劲,今天应该能割完!”
他的田地是临近结婚时从大哥归属中划出去的并无多少,加上周寡妇的帮忙可谓神速,不出意外,会是整个东崖湾最先完成收割的人。
与此同时,董槿书在许春妮的带领下来到田家村,估计是受东西崖湾影响,亦或者有人目光长远从接二连三的暴雨中觅到危机,这边的人同样忙忙碌碌的赶收着麦子。
穿过蜿蜒曲折的黄泥路,董槿书顺利走进许春妮外婆家,见到了疑似许二贵军营战友的失忆男人,他头发蓬松,满脸脏垢,正蹲在院落中央手拿树杈描画着什么。
毕竟答应过许三平,董槿书还是十分认真上心的,凑到跟前用自认为最温柔亲和的语调,哄孩子似地打招呼。
奈何一番交流下来,对方嘴里始终只有呜呜啦啦,胡言乱语。
董槿书无计可施,直接决定把他带东崖湾去,跟许三平一同想办法。
转眼又是夕阳西下,天色擦黑,许三平回到家中栽倒在床直接入睡。
院中木架前,唐小喜拿着把破旧生锈的菜刀,啪啪啪的不停往碎剁各种草叶茎蕨,忙活着给鸡鸭喂食。
周寡妇,唐月儿两人在木棚下准备晚饭。
董槿书则蹲坐角落中,给失忆男人情绪饱满活灵活现的讲述各种身边听闻的,书本看到的故事,企图对他的记忆恢复起到作用。
放眼望去,一道道袅袅的炊烟从每家每户的烟囱中悠悠飘起,升空,逐渐定格消散。
整个东崖湾烟火弥漫,蛩音轻响。
……
……
……
某座峻峭挺拔的山岭中,将近九十多人井然有序的聚集成队,端立最前方统率全体的熊四海询问:“该给兄弟们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吧!”
刀疤脸回应:“大哥放心不会有疏漏的。”
熊四海扫描了眼山寨众人,嗓音嘹亮:“行,没什么问题的话出发吧。”
于是,这支由将近百人组成的队伍径直下山,悄无声息不动声色的朝东西崖湾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