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也正打量着他,他从对方的穿着意识到了黄自立的身份,黄自立感受到了某种挑衅的意味,跟自家堂弟说话语气也是硬邦邦的:“你这般客气,他如何开口,这个人交给我们锦衣卫了。”
黄自在一怔:“堂哥,不合适吧?”
黄自立看也不看他,拔出绣春刀指向那汉子:“锦衣卫查案,把刀扔了。”
那汉子长刀一摆,众人纷纷紧张起来,尤其是见识过他武艺的,更是如临大敌。周围和黄自在也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腰间。
那汉子直勾勾地盯着黄自立,叹息一声将刀扔在了地上。
这一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束手就擒。
黄自立得意地一笑,吩咐道:“将人绑了,押回诏狱。”
老赵和小张一拥而上,将那汉子从椅中揪起,压倒在地,那汉子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甚至配合地将手背在身后,老赵飞快地将他绑了,向房中看了一眼:“那老妇人怎么办?”
那汉子急道:“不要动我母亲!”
黄自立走进房中,站在床边看了看,但见那老妇人双眼紧闭,脸如金纸,呼吸微弱,房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他撇了撇嘴走出了门:“半死不活的老妇,于我有何用,只将这厮押了,我们走。”
老赵在那汉子背后一推:“还不走?”
那汉子一步三回头看向房内,走到周围面前,忽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那汉子磕头不迭:“救救我母亲,她全靠药石吊着,没了我的照顾,她...她会死的。”
周围愣住了,那汉子面色痛苦,泪水流过粗糙的脸庞:“求你了,我看得出来,你是好人。”
方才他固守门口的原因此时在周围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看着那汉子,心中一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汉子如释重负地站起身,被老赵押着走远了。
黄自在看着堂哥远去的背影,彭宇看着他的神色,幸灾乐祸地道:“小黄将军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位兄长。”
黄自在回过神来,咧了咧嘴,看起来并不想多谈。
他看向周围:“你当真的?”
那汉子身份不明,况且还被锦衣卫带走,人人避之不及,没想到周围竟然答应下来,周围沉吟道:“这人武艺超群,若是真想动手,咱们恐怕没有一个是对手,可我查看过弟兄们的伤势,大多只是击打伤,并无刀伤,这说明什么?”
彭宇眼珠转了转:“这说明他手下留情了。”
周围点了点头,走入房中,黄自在和彭宇随在他身后,周围环视四周:“无论他有罪无罪,但老人家总归是无辜的,”他走到床前,观察着老妇人的神态:“彭宇,搭把手,送到东壁堂。”
彭宇吓了一跳,眼珠急转:“你和小黄将军还要抓贼,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
周围想了想:“你能行吗?”
“小瞧人。”彭宇躬下身子,周围笑了笑,将老妇人轻轻从床上扶起,又在黄自在的帮助下将她架到彭宇的背上,彭宇用手托住她的两腿:“我这就去了。”快步走出了门。
黄自在笑道:“这小子不是懒得很吗,怎么这么勤快了?”
周围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下巴:“是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自在幸灾乐祸地道:“这惫懒的性子,小谷捕头怕是很苦恼吧。”
王把总很苦恼,仇人就在眼前,但是因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王家小姐,他却无法报仇,这种感觉好像在围猎笼中的猎物,看得到吃不着,百爪挠心。
亲兵眼巴巴地看着王把总铁青着脸左右徘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小心翼翼地道:“把总,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有那王家小姐在,我们就无法悄没声地干掉谷雨。”
“他妈的!”王把总两眼赤红,呼吸粗重:“难道就这么便宜地放过他了?”
孙泷死后王把总又从家族中挑选了一名聪明伶俐的年轻人充当亲兵,这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名叫王德正,按辈分叫王把总做大伯,他知道孙泷之于王把总不亚于儿子的存在,自然也能理解他心中的恨意,只是现在并非报仇的时机,正斟酌着说辞,堂下一名兵丁禀道:“大人,有人求见。”
王把总烦躁地挥手:“不见不见。”
那兵丁咽了口唾沫:“对方说要与大人商讨谷雨之事。”
“嗯?”王把总瞪圆了眼睛,与王德正互视一眼,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王把总想了想:“把人带进来。”
过不多时那兵丁领着五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的那人是个中年男子,身穿青色长衫,面容俊朗,文质彬彬,像个书生,王把总面露疑惑,背着两手看着一行人走近,躬身行礼:“草民赵一航拜见王把总。”
王把总冷冷地打量着他,目光向后看向身后四人,那四人皆是二十上下的大小伙子,打扮精干脚蹬抓地虎的快靴,腰间挎着兵刃。
他心中一动,沉声道:“赵一航,你与谷雨什么关系?”
那叫赵一航的男子抬起头,笑了笑:“把总,我和谷雨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行的目的。”
“有屁放!”王把总对他故弄玄虚颇为反感,说出的话自然不好听。
赵一航也不以为忤,仍是笑着道:“我知道大人心烦意乱,那谷雨害死了孙泷,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可是大人却报不了仇,若是放任他离去,却又心有不甘,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王把总惊呆了,他看了看王德正,看到的也只是对方脸上同样的吃惊。
王德正见王把总向自己望来,右手在腰间一摸,嚓地一声钢刀出鞘,抵在赵一航的背后,厉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四名年轻人陡然抬起头,目光中杀机四射,王德正唬了一跳,赵一航道:“大人听我说,赵某和你一样对这谷雨都有些冤仇未解,或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
王把总对年轻人的异动视而不见,甚至于不屑一顾,他不相信对方会蠢到在漕运衙门里动手,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赵一航:“谷雨如何得罪你了?”
赵一航眼中凶光乍现:“他杀了我的兄弟,我便要他血债血偿。”
王把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所以你便大喇喇地向我要人?赵先生,我看你像个读书人,但做起事来可一点都不讲孔孟之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便会将人交给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