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沉仔细看清了这衣裳的样子，也同样心中升起一阵惊异。
这是件墨色长袍，颜色浓稠得几乎能够融于黑夜，应该说，甚至比黑夜更加深邃。
却是不知是用了何种技法，在屋内烛火的映衬下，竟能隐隐有流光摇曳。
“这是……”
“是锦云缎。”沈乔沉肯定道。
“真的是锦云缎……”铃兰眼睛瞪得大大的，感叹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锦云缎做成的衣裳呢！据说这锦云缎十分昂贵，去年兵部尚书府的柳姑娘来咱们醉江月时，带了一个荷包，用的就是这锦云缎。那小小的一个荷包，就因为是锦云缎做的，看得当时在场的其他姑娘眼热，差点和柳姑娘争起来呢。”
铃兰两眼放光的看着那衣裳，絮絮叨叨地说着。
仿佛她眼前的不是一件长袍，而是一枚闪闪发光的绝世珍宝。
见一旁的沈乔沉看着衣裳沉默不语，铃兰继续轻声道：
“要说锦云缎，好看是好看，可就是颜色也太单一了些，竟然就只有黑色一个颜色，男子还好些，姑娘家可就极少能穿到了。”
沈乔沉闻言，目光一闪，想到今夜同样穿着墨色衣裳的某人，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难不成……
待她回过神来，听见铃兰还在抱怨这锦云缎的颜色。
沈乔沉摇摇头，淡声道：
“物以稀为贵，锦云缎是贡品，且一年也就能产个十几匹，自然是珍贵的。”
“贡品啊……可是那柳姑娘……”铃兰迟疑道。
沈乔沉回忆了一下，她说的应该是兵部尚书的嫡女，柳娉婷。
不知想起了什么，沈乔沉微微扬起唇角，此人，可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于是只见她眼带深意对铃兰道：
“柳姑娘是兵部尚书府的嫡女，最重要的是，她可是大长公主的孙女。”
铃兰也不是一事不知的无知少女，有季青远这样的父亲，她自然也是极为聪慧的。
于是沈乔辰稍一提醒，铃兰便豁然开朗。
要说这位柳姑娘，也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据说她出身兵部尚书府，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温婉恬静。
虽然也同沈乔沉一样，多年来都极少在京中露面。
但众人对二人的评价，却是大相径庭。
况且，柳娉婷的祖母，正是大锦朝唯一的大长公主，崇明帝最最敬重的皇姑母。
作为大长公主嫡亲的孙女儿，这样的出身，当然是不同于京中其他闺秀的。
区区锦云缎，自然是用得起的。
想清楚了这些，铃兰眼带崇拜的看着沈乔沉。
不是说沈四姑娘常年多病卧床吗，怎么连这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道沈大将军平日里，教导子女都是这么严格的吗……
呆呆地看着沈乔沉单薄的身影，铃兰的思绪逐渐飘远了去。
半晌，沈乔沉轻柔的声音打断了铃兰的思绪。
“就这件吧。”
“好的。”铃兰下意识应道。
可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沈乔沉在说什么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拿起那件珍贵的、锦云缎做成的衣裳，打算穿在身上了。
沈乔沉个字娇小，比铃兰还要再矮一些，一件式的长袍一角已经散落在地上。
铃兰一惊之下，也顾不得沈乔沉对待这样精贵的衣裳的随意，而是连忙上前纠结道：
“可是，这是件男装啊……”
……
与铃兰的纠结相比，沈乔沉就淡然多了。
“我知道。”她平静道。
铃兰却还在迟疑：“可是四姑娘……”
“我今日本就是穿男装出来的。”沈乔沉打断她道。
知道铃兰在担心什么，沈乔沉也不再隐瞒，将今夜发生之事讲给她听。
最后又接着分析道：“今夜我女扮男装出门之事，本就极少有人知道。但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说明有人知道了我的行踪，并且将其告诉了背后之人。若是我换女装回府，被有心人知道了，定然会拿此时做文章。”
“可是……您原本的衣裳是银白色，而这一件，却是通体的墨色，差距这样大，被奸人瞧见了，不还是会有所行动吗？”
瞧见铃兰皱着眉头，一知半解的模样，沈乔沉也不恼，仍然耐心的继续道：
“颜色虽然不同，但相同的是，这两件都是男装。大家公子姑娘出门，向来是会多准备一套备用的衣衫配饰的，若是被人发现了，顶多会以为我在外面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所以才换了另一套来穿。况且一般在外，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特意关注一个少年。”
“但是如果，我穿了女装回府，要是被传了出去，结果可就不一样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除了那幕后之人外，就没有其他人见到过我出入沈府着装的改变。”
“要知道，方才我在一楼大厅，可是露过面的，虽然没被别人瞧见模样，也刻意改变过声音。但楼下众人可都知道，当时与萧世子、江六公子还有我家三哥一同上楼的，可是个女子。”
沈乔沉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说完便觉得有些口干，于是也不管正在发呆的铃兰，径自走到塌边的小几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温热的茶水下肚，干燥的喉咙也缓解了许多。
终于消化完了沈乔沉的话，铃兰也明白她说的应该是对的。
只是瞧了瞧塌上包袱里原本的青绿色襦裙，又看了看一旁浓稠如墨又精贵无比的黑色锦袍。
铃兰不由得在心中嘀咕，四姑娘真的要把这身看起来就很贵的长袍穿在身上吗……
这真的一点都不比那件款式简单的青绿色襦裙低调啊……
沈乔沉才不管铃兰的小小纠结，她既然决定了要穿这件，那么也不再啰嗦。
看也不看自家包袱里的少女襦裙，拿起搭在椅子上的长袍就往身上套去。
铃兰自然不能看着她自己动手，于是也立刻上前帮忙。
看着铃兰纠结的小脸，沈乔沉无奈的笑道：
“好了铃兰，我们一会儿还要去看花车，若是不再动作快点，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