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大锅与碗
既然说是离民城近的，几人就从最靠近民城的地方开始找起。
石敬期慢慢的开着车，俩老爷子中谁说要停下看看，就停下看看。
大概找了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块两个老爷子都满意的地方。
石敬期比划着，说给他们盖几间屋子，搭几个棚子。
老爷子根本不在意。
“有个住的地方就行。”石父说道。
“造成什么样子，你和国栋你们商量，我们无所谓。”刘父也跟着说道。
既然俩老子挑中了地方，剩下的就是他们这些孩子的事儿了。
几人从林场出来，没有回石家湾，石敬期带着俩老爷子回了民城。
两家人一起吃了饭，让老爷子明日再去石家湾，怎么说都不愿意，担心他们的那些牛羊牲畜。
石敬期拿了车钥匙说要送的俩老爷子回石家湾，被刘国栋拦下了。
刘国栋让石敬期歇一歇，他送老爷子回去。
石敬期争不过，只得由刘国栋去。
不过说好了明日去和林场商量，还是由石敬期出面。
一是石敬期认识中间人崔岩，二是石敬期冷蝶集团副总的身份，说不定还能顶点儿用。
石敬期本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先到实验室里转一圈，然后就去林场找崔岩。
没想到却没有成行。
因为盖祥林来了。
几年没见，盖祥林除了比以前吃胖了一些，倒是不见老。
他的打扮，一看就是南方的大老板，一进冷蝶厂，就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
有认识的盖祥林的，知道他以前来过厂里，有不认识的，就传话传到了王大年的耳朵里。
传到了王大年的耳朵里，就传到了孟鹏程的耳朵里。
起先，孟鹏程的心中直打鼓。
他这些天也正在和佛山那边联系，知道投资商是南方来的老板，但是却没有见过面，这时候见到一个南方老板打扮的人，就想着是不是人家来人考察。
待见到石敬期欢欢喜喜的去迎接，俩人握手，揽肩，像是一对老朋友。
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忙让人去打听。
待知道是石敬期他们以前认识的一个家具厂老板，心才放下了。
孟鹏程的心情一波几折，石敬期的心里却只有看到老朋友的高兴。
先是领着盖祥林在厂里转了一圈，让盖祥林看看这些年冷蝶冰箱的变化。
然后把几个还在厂里的老朋友都叫了一下，准备到民城饭店去吃饭。
去民城饭店的路上，又去请了高团结。
高团结的工作越来越忙，现在在发改委里，好多工作都是他在做。
别说和这些以前的老朋友们聚一聚了，就连和陈淑桦的婚礼，都是一推再推。
幸亏和高团结谈恋爱的是陈淑桦，她的酒厂的生意越来越好，平常人也很忙，所以对高团结的怨言少些。
如果换成平常的姑娘，怕是早就和高团结一别两宽了。
高团结本来今日是没有时间的，但是一听说是盖祥林来了，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也好几年没有见过盖祥林了。
而且他觉得南方的这些商人，不管是技术还是经验理念都比他们这边有经验。
盖祥林的许多观点也比一般人独特，所以他很愿意和盖祥林一起坐坐。
民城饭店，一帮人齐聚一堂。
盖祥林才说了他这一次过来的目的。
“其实，我这一次是特意拐到民城来求各位的。”盖祥林端着酒杯子说道。
高团结问道：“盖厂长是有啥难处了？”
“其实也称不上难处，本来这事儿我还有点儿开不了口，有点像是要撬高厂长的墙角，没想到高厂长高升了，我这心里的负担就少了很多。”
“这样吧，我先敬大家一杯。”盖祥林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便都跟着喝了一杯。
石敬期便对盖祥林道：“盖大哥，有啥事儿您就直接说。”
“我不是说要建一个冰箱厂吗，冰箱厂是建起来了，但是我那边工人的技术不行。所以，这一次过来，是想挖几个冷蝶冰箱的人。”盖祥林认真的说道：“放心哈，工资照着冷蝶开的，翻一倍。”
石敬期听了眼前一亮，还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
冷蝶冰箱这一批下岗的人员里，有好多在技术上都是一把好手。
石敬期正觉得这些人不造冰箱可惜了，没想到盖祥林就来了。
高团结虽然不在冷蝶厂里了，不过也知道一些冷蝶冰箱的事儿。
听到盖祥林这样说，亲自给盖祥林倒了一杯酒。
说道：“盖厂长，盖大哥，你可真是及时雨啊，放心吧，我们肯定不生气，还得谢谢你呢。”
盖祥林疑惑，挖他们的人还谢谢？
在他们那里，工人很重要，特别是技术好的工人，都是好几家同类型的工厂争抢的对象。
他在来民城之前，是做了万一事儿成不了，就丢朋友的打算的。
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盖祥林又看了看石敬期。
谁知道石敬期也端起了酒杯：“确实是及时雨，盖大哥我也得谢谢你。”
众人也都附和道：“我们也都敬一下盖大哥。”
盖祥林糊里糊涂的把酒喝了，才问高团结：“到底怎么了？让我有点儿发懵。”
“让敬期告诉你。”高团结说道。
“盖大哥，是这样的……”
石敬期将冷蝶集团下岗的事情说了。
说的不清楚的地方，刘琴琴、刘国栋、小黑几个补充。
讲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冷蝶冰箱这样管理，不是要出问题吗？”盖祥林的关注点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没有问工人的情况，而是直接问到了管理。
“确实是有些问题。”刘国栋补充道。
但是具体是什么问题，就是小黑来说了。
小黑马上就要辞职了，不像他们几个需要顾忌着。
小黑便将这两年的事儿说了。
“工厂越建越多，厂里的业务也不少，名声也越来越大，但是工人却一点儿也得不到实惠，还要下岗，可不就是管理出了问题。“
小黑说完，盖祥林沉吟了一下，说道：“用做公司的方法做实业，肯定是有问题的。”
“我如果没有猜错，接下来，你们冷蝶集团要重组了。”盖祥林说完，又感慨了一下。
要重组的事儿，只有石敬期知道，众人都看向石敬期。
石敬期点了点头：“我听孟鹏程的话音儿，他好像确实有这个想法。”
“重组了之后，这国有企业，有一部分就属于个人喽。”盖祥林又感慨了一句。
他在商海待了那么多年，又走南闯北的，国有企业没落的事情见的多了。
不过，也不能说接受了私企的注资，就真的开始没落了，有好多企业都是听到了注资，然后起死回生的。
冷蝶冰箱现在还没有死，说不定能保持鼎盛。
不过，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儿，也没有接触过现在冷蝶冰箱的掌权者——孟鹏程，盖祥林不敢轻易对冷蝶冰箱现在以及未来的情况做推算。
在他看来，石敬期几个都是很值得相交的小朋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判断影响了他们的选择。
盖祥林没有接着往下说，石敬期却听懂了他后边话的意思，看了高团结一眼。
石敬期相信，不止他听明白了，高团结也听明白了。
这无非是一个从大锅里往碗里盛饭吃的事情。
大锅里的饭是大家的，肯定人人都想往自己的碗里多盛一点儿。
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这样的胆量。
因为还有一个掌勺人。
你可以在掌勺人的默许下多喝一口，多沾点边，但是不能明目张胆，否则你连吃饭的资格都有可能丢了。
但是一旦这个想刮，想蹭，想多吃一口的人是掌勺人，那这个大锅里的饭就不能保证了。
石敬期猜不出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孟鹏程能够得到多少好处，但是石敬期可以肯定，孟鹏程肯定手里不干净。
“盖大哥，冷蝶冰箱的事儿先放一边，我还有事儿要咨询，想要问问您，您觉得我们民城市有没有一个发展的方向？合适我们的？”高团结问道。
他虽然有岔开话题的意思，但是这问题确实是他想问盖祥林的问题。
“你们民城，因为地处中原，想要招募高科技人才恐怕很难，但是你们这里粮食充裕，人口较多，如果让我建议的话，就建议你们多发展中小型企业，一枝独秀不石春，万花齐放春梅园，不能在质上取胜，就在量上打倒对方。”盖祥林说道，样子不像是个民营企业老板，倒像是一个年富力强的领导者。
高团结点了点头，在心里琢磨盖祥林的话。
小黑则是端起酒杯来敬盖祥林：“盖大哥，老实说，你这几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干企业，去哪个地方当市长了，这讲话的架势，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盖祥林也端起酒杯：“我都是随口说的，随口说的，兄弟们莫怪。”
高团结则是说道：“盖大哥，你说的很对，我们民城想要发展，还是要先了解自己，只有了解了自己，才能发展自己，扬长避短嘛。”
得到高团结的赞同，盖祥林舒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了。
盖祥林没有忘记自己这一次来的主要目的，放下酒杯就问石敬期：“你知道大概有多少技术能手下岗了？”
石敬期想了一下：“大概有十几个吧，而且各个环节的都有，这些人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生产线。”
盖祥林相信石敬期，知道石敬期既然说是一把好手，那这些人的技术肯定都不差。
但是是他的厂里招人，自然要先见见人，便说道：“那能不能先见见人。”
哪个厂子招人，肯定都有面试这一环节，这一点儿上，大家都知道。
“当人可以了，到时候让人把这十几个人组合一下，给盖厂长看看。”石敬期答道。
盖祥林把话说完了，对石敬期道：“那能不能再麻烦麻烦敬期兄弟，下午就把人找来给我看看，我晚上就得离开，拐上海去办点事儿。”
“可以啊，我下午找人……”石敬期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刘国栋截断了：“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去通知一下，咱们争取今天下午把事儿办好。”
“好，好。”盖祥林笑着说道。
既然说下午还有事儿，中午大家也都没有再多喝，也没有人再乱敬酒了。
大家喝的量都是刚刚好，一会儿吃完饭，回去睡个午觉，不耽误下午上班。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各自回去。
石敬期依旧陪着盖祥林，刘国栋去联系那些下岗的技术工人，有生产车间的，也有他们维修车间的。
石敬期的办公室里，也许是只有石敬期和盖祥林两个人了，也许是因为盖祥林喝了一点儿酒。
盖祥林躺在沙发上，对坐在办公桌后边的石敬期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副厂长是个最没用的副厂长吧？”
石敬期点点头：“盖大哥猜的是对的，我怎么感觉还没有以前一切听指挥的时候有意思。”
盖祥林半眯着眼睛，脸色有些红。
说道：“兄弟，你如果能脱身，我建议你脱身，与狼共舞，要不变成狼要不成了狼的食物。”
盖祥林这是担心，万一孟鹏程真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变成一个只知道往自己碗里盛饭的人。
那石敬期这个也有资格掌勺的人，会不会有可能饭没吃着，连汤都喝不着，却被误会是那个拿勺子盛饭的人。
石敬期一开始只觉得工作的不开心，处处觉得被压制，被限制，但是还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现在经盖祥林提醒，石敬期不得不有这方面的担心。
仔细想一想，依着孟鹏程平常的表现，这种可能性还非常高。
石敬期也半躺在自己的椅子上，幽幽的说道：“我也想脱身，但是不知道怎么脱身。我脱身主要也不是为了害怕您刚才说的那件事，而是觉得没有意思了。”
说完，自嘲的笑了一下，道：“说出来，您可能都不信。我已经连着好多天都没有好好上班了，一开始不好好上班还觉得有些别扭，现在却是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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