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飞快地发动车辆,那些笑声渐渐远去了,王明后吃惊地望着我,嘴里念叨:“什么?”
我把想法说给他听。
王明后闻言惊拍大腿,道,对哇!我怎么没有想到!
着名喜剧演员陈佩斯曾经说过,让人发笑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他认为喜剧,就是让人把一些不痛快的部分,有益无害地在笑声中宣泄一下。
我似乎早已忘记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但刚刚被泼了一头的水,虽冰冷彻骨,我的的确确被浇醒了。这种茅塞顿开的感受很不错。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老王听说后,道,哦,那样啊,那我巴不得那水来得更猛烈点!
我说,滚蛋!
老王说,别这么不讲义气,我刚才不是被浇得更多?!
穆雪微笑地看着我们,在半途中,我们将她放下。旋即王明后一路嘀咕,我们就这样被送回医院,然后找医生,开药拿药换药,中间各种忙碌。折腾几小时后,总算能回到病房,安心讨论节目。
不单单是被浇得满头池水。
周遭那些围观群众,发自肺腑的笑声才是令我醒悟的最大功臣。“除了父母师长,还有多少人会对一个人的优秀感到愉快?”我说,“看到别人‘不痛快’,很多人便感到愉悦了!”
“这什么阴暗心理啊!”
“那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内心感到比别人差,就健康了吗?”我反诘道。
“……”
“明白了没?”我拍拍老王的肩,“所以,我觉得这节目时长短,资金少,既然咱们请不到昂贵的嘉宾,不如直接启用素人——《智勇大冲关》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符合这种形式的娱乐综艺节目。它能够用很少的一笔奖金,吸引一大堆百姓,去主动参与这种活动,给这个综艺,增加点乐趣。”
《智勇大冲关》是湖南卫视在2008年创造的节目。当时为迎接BJ奥运会而产生的全民参与户外运动类节目,但经过几番整改,在2012年结束。
这档节目在水池中央设立奖金跑道,各种娱乐器材与设施充当障碍,冲关者通过重重障碍,冲向终点。到达后,能够拿到礼品,失败则会落入水中,丧失挑战的机会。
当初收视率有不错的成绩。
这不单单是奥运会的功劳。
导演、编剧、制片上上下下都下了不少功夫。“我去拿本子。”王明后若有所思地说。他匆匆忙忙冲到台柜边,拎起笔记本电脑,打算记点要素。“场地、费用、安全性是要点。”我说,“宣发看电视台和顾游山怎么弄了,但中诚财大业大,根基庞大,没怎样宣传也能赚钱。”
“啊?我们不要操心吗?”
“为什么要?”我说,“栏目组上到平台下到制片,哪个都赚钱,最不赚钱的,就是我们这些打工的。”
“……”
老王想了想,痛心疾首,觉得我说的对。
我们之后商讨了很多。
风格要轻快,自然是首要的……
这种综艺很容易出现安全问题。
但细致的检查,能够减少出现危机的概率。如果检查得当,运气好,有时能够侥幸度过危机。但倘若三天筛网、两天打渔,侥幸心理终将酿成大祸。
许多危机往往是小概率事件造成的。
检查一百次未必会发生祸端,可缺少的那一次,总容易出事。“……最大问题主要集中在溺水、跑道的摔离、设施的稳固性,以及部分跌打损伤——不是所有人骨骼都抗摔打,体脂也各有不同。”我说,“医疗队一定要长期在片场驻扎,要有敏锐性,避免遇到险情,还当作笑话,一乐而笑,等到已经出事了,才匆匆上前,届时为时已晚,酿成大祸。”
过去有太多的例子了。
王明后大嚷大叫,也兴奋异常。他狂敲键盘,笨手笨脚地设计他想象中的关卡。从单双杠到旋转大圆盘,从水枪攻击到重心引力。游乐园是个能够刺激人灵感创造的场所。
接下来的日子就那样过着。
我们是十八点档。这就有个优势,黄金档栏目复审都得去总局,其他时间段的综艺节目,在地方审核就行了。再加上电视台还有自审制度,所以很好通过。
而且,即使孟波不主动,仍然有许多广告公司给中诚这个老牌子面子。栏目组日子过得挺爽。
剩下的一个月,我和老王的日常便是换药,设计方案,看书,偶尔去中诚看下活动进展,在医院里熬时间。我提前把东西陆续打包回家,不然到时候一出院,大包小包的,挺麻烦的。
老王也够义气,帮我好几次,让司机小刘送过不少东西。我总怀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最近和大小姐关系可好,每次送东西去我家,他都非得在楼上坐一会儿。
还巧,回回许嘉莉都在家。
在出院前的头一天晚上。
我在家里和爸妈拆行李,老王在楼上和许大小姐唠嗑。许妈妈在家,因而,两人瞒着她,偷偷关了房门,在许嘉莉的房间里小声嘀咕。
医院打了个电话给赵管家,赵管家这才知道王家二少不在医院里,就问到司机小刘身上了。小刘这个人心眼不坏,但为人比较莽,听到消息后,直接冲楼上来了。
他敲着房门就嚷:“二少!二少!赵管家电话,说你老师到医院找你去了!”
许妈妈正在里屋看电视,忽然听到门口有人拍门,吓了一大跳。她一介女流,大晚上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在家中,总归有点害怕。于是,她去厨房抄了一把菜刀,一手捏着手机,慢慢挪步来到门口,颤声问道:“谁?”
“二少!二少!赵管家找你!”小刘仍旧不死心,在门外嚷。老王这时候也听到对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见过傻子,没有这么傻的!许嘉莉踢他一脚,接着也出了里屋,装模作样溜达一圈。
“出什么事了?”许嘉莉问。
“你快进屋!别出来!”许妈妈握着菜刀颤抖声音说,“把房门反锁,万一有什么,赶紧报警!”许嘉莉看她妈这么担心她,心里禁不住生起一股歉意。可到这时候,她也没法,必须把老王救出去。
“怎么了?是不是找错人了?”许嘉莉装模作样问。
许妈妈一听,觉得有理,可手里仍然握着刀。
“你找错人了!”许妈妈喊。
她心里期盼,这就是个找错人的。
许嘉莉也有个期盼,她希望小刘能赶紧走人,然后去里屋诓住她妈,好借机让老王跑。“你是不是跑错楼层了?”她嚷道,“要不楼下看看?”
“我没找错啊!”小刘在外面嚷道,“阿姨,你让让!请我们二少出来!”
许妈妈瞬间气坏了。
她比较年轻就结婚了。
平日里我和张屏喊她一声阿姨,她也就罢了。比我们大几岁的堂哥来我家做客,跟着我们一阵喊,她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种肉痛。
“你喊谁阿姨呢!”许妈妈忍不住骂。
“喊你啊!”小刘说。
“你多大了?见人就喊阿姨,我跟你那么亲热吗?”许妈妈嚷道。
一怒之下,她很是不高兴,抓住门把手,手握菜刀就开了门。
“哦哦,你好。”小刘见到她,倒是一愣,他探头张望。他还记得许妈妈的叱责,“女士正在做菜啊?这么大晚上的……”
“大晚上的你还登门?!”许妈妈说。
“我找我家二少爷。”小刘说。
“我不认识什么二少爷!你找错人了!”许妈妈嚷道。许妈妈声音又尖又亮,现在建筑那质量大家也懂,楼下一下子听得清清楚楚的。我爸妈听到了,也很是奇怪,唠叨几句,而我瞬间就明白,坏了,这老王还在楼上呢!这搞不好,丈母娘就变成阎王爷了!
当即和爸妈吩咐几句,就拄着拐杖到门边,往外张望,楼上声音格外清晰地传下来。
“不是啊,他进这门的啊!我亲眼见的啊!”司机小刘说。
接着许嘉莉就冲到她母亲身边了,双方开始又拉又扯,含含糊糊一大串话传下来。就听“啊!”、“呀!”的几声,吵吵闹闹,王明后从许嘉莉屋子里冲出来。许妈妈开始尖叫。“你快跑!”许嘉莉拉住许妈妈。
王明后顾不了许多了。
他从许妈妈身边“哇”的一下,窜出去,沿着楼梯道就往下跑,小刘反应也快,看到老王往下跑了,也不作停留,一溜烟跟着下来。两人跑到我家门前,老王冲我嚎:“快!快!”他这是叫我赶紧走呢!我瞬间明白了,和爸妈说一声,便也离开了。虽然抄着菜刀,许妈妈不敢真的砍人,也不敢追下来。她站在楼上又嚷了几声,接着传来许嘉莉哭声。
这闹得闹哄哄的,左近人家都听到动静了,可也没人敢开门。想想看,这要是来了个丧心病狂的坏人,这不连带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吗?
我拄着拐杖,走路比较慢一点。
外面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哀婉凄凉。老王跑到楼下,哎哟一声叫:“大哥!你怎么也打我?”原来张屏正好上辅导班回来,狭路相逢勇者胜。张屏听到楼上许妈妈的尖酸骂声,见人下来,难免动手。王明后看到是他,也不敢还手,身子一矮,从旁边的空隙中窜下去。我制止住张屏,张屏看了我一眼,询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便三言两语把话说了,他听了暗暗皱眉。这也是学校里的风气,大家都传闻老王是个社会混混。
我毕竟是穿越过来,懒得跟他这么个小破孩解释,一把拉开他,就要下楼。许妈妈看楼下动静,似乎有人,终于壮了胆,抄着菜刀一步步往下走。
张屏想拦我,没拦住,看面色他对老王不满许久了。
“有事!”我说。
“什么?”他问。
“学校老师找!”王明后回过头,冲着楼上嚷。
张屏皱眉,没说话。我从张屏身边擦肩而过,许妈妈拉着张屏的手,抱怨好一通。我从楼道的窗口看到老王一路往小区西边侧门跑了,也默不作声地下楼。
等到出小区,老王果然在车里等我呢!不过他在摆弄手机,眉头上深深刻了几道纹路,脸上很是焦虑。“怎么了?”我上车后,关门道。
“我手机是不是静音了?刚看了一下。”王明后说。
“真有老师找?”我问。
“恩。”
“……”
“恩。赵管家的电话。”王明后说,“听医院说留下了姓名,靠!闻训洋!那不是你们班的语文老师吗?!”
我瞬间头皮就炸了。
“那个死娘娘腔!”我骂道。
“……”
“他怎么找上来了?”我说。
“鬼知道!”王明后说,他抬头看我一眼,“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刚才顾游山也打电话来了,他发了个消息,说宁虚跑到拍摄场地去了,叫我们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