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摞纸上却是通讯公司的电话往来记录单,都是宁虚和老王之间的通话时间记录。我们和他有工作,有互相通讯的记录本来没什么。
但现在的麻烦是,郭台认为它有问题!
所以它就有问题。特别是当时的通讯一天就有二十多通了。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那时,宁虚拼命给老王打电话的情形。
“这个,你怎么说?”姓袁的一巴掌拍到桌上。
他绕到桌子面前,把被老王摔倒在地上的摆设一一捡起来。郭台恼火异常,摆摆手,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姓梁的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他重回座椅,斜歪着脑袋,翘着二郎腿,神气活现。
“这个、这个……”王明后大急,额上冒出豆大汗珠,“就是工作上的通话!老虚找我们谈项目策划上的事。”
“还在辩解!”郭台怒道。
姓梁的连忙绕过来。“他们就是死鸭子嘴硬!”
他的那位圆脸同事也叹息不止,仿佛恨铁不成钢。
姓梁的又说:“你当我没做过策划是不是?做项目需要这么多通电话?”
说话间,他眼里迸出轻蔑的神情。
这位走上工作岗位已有二十多年的中年人在拿他的经验做质疑,可惜世界上总有许多逻辑上说不通的东西。
若是不信,仔细想一想,你父母是否曾误会过你?你的师长领导是否曾误会过你?你是否做错过事,却因为别人的误会而逃过一劫,并为此庆幸?
你是不是误会过别人?
只可惜,人在误会他人时不自知,被人误会时,总是千万般的苦楚与委屈。王明后张了张嘴,环顾四周,他忽然明白了一个真相。那就是无论他怎么说,也没有办法解释清了。
可他仍旧在挣扎:“我们只是通话多点,又怎么能说明,我们勾结起来祸害中诚?”
他委屈非常:“我都不知道,你们和他闹矛盾了!”
姓梁的坐在靠门边的木椅上,面色冷峻,冷笑了两声,眼中充满笃定。之前他还听到几句辩解,现在连辩解也不得了。他就更加笃定事实真相。姓袁的,圆圆的脸庞也泛出青灰,满脸蔑视。郭台拿眼扫视我们:“我只当你们不知,不料却为虎作伥、狼狈为奸!”
说完,郭台更是哀叹一声,举起手来,遮住面孔,不愿看我们。
“喂喂!”老王怒了,“这是污蔑!我不接受!绝对不接受!”他拿手掌按着桌面,因为情绪激动,手掌也被压成红色。
郭台道:“那这个呢?”
他痛苦地一招手,梁同志立马翻出手机,调了个音频给我们听。这些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里面是老王和宁虚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但也能听清楚,是在埋怨中诚。
说实在的,这话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和老王虽然是好友,但彼此都有不同的人际交际。他和宁虚说些什么,我自然不可能听到。
“这是假的!”老王咆哮道。
“假的?你小瞧我们技术科了。”姓袁的说,“我们拿到音频就相信?已经检查过了,这段的的确确是真实音频!”
他接着手一挥,指向郭台:“你太让台长失望了!”
郭台挥挥手,满脸痛苦。
他似乎有点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会辜负他的希望。他那神情,令我这个对他保持怀疑的人都禁不住地同情。
我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有的人习惯演戏了,演了一辈子,连自己都骗了。他们只不过在演,全神贯注,从来不在乎观众的感受。当然,这也算是一种职业涵养。
袁同志道:“郭台,难为你新人这两个家伙了,抬不上台面的东西!”
我恼火异常,刚想出言讽刺一下,王明后却有了动静。
到了这时,老王反而冷静下来。他抬头看向郭台:“你给我一周,我想办法查清楚!”
姓梁的说:“还要查什么?”
王明后道:“这背后一定有鬼!”
姓梁的说:“有什么鬼?你这个人不要强词夺理!”
然后郭台抬抬手,制止住他。他对王明后说:“我可没有对不起你呀!”
我目瞪口呆,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敢说!这些鬼东西说话都是一套接着一套的,没一个准数!
然而我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王明后一把抢过手机。
老王说:“我要查出真相!”
郭台点点头。姓梁的丢了这么个手机,一直在骂骂咧咧的。
出门后,王明后直奔胡侦探那去了。他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好不顾。
“郭台这一定是个圈套!”我琢磨着用词,“你没发现吗?一开始是想把我们拉进他们续作的团队中,给他们背黑锅。后来却倒打一耙,指责我们跟宁虚勾结。”我心想,他们该不会拿第二部作品洗钱吧?
老王叫嚷道:“我知道啊!”
我:“……”
王明后:“所以才要证明自己!”
接着,他扭头看我:“兄弟,你会站我这边吧!”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我噎了一下,“要是个妹子,我估计就给出肯定答案了。”
老王想了一想,骂道:“滚!”
我又问道:“刚才那录音是怎么回事?”老王犹豫了一下。“我听上去不像是假的。”我补充道。
我和老王毕竟认识多年,如果说刚才那段录音,是在找一个声线和他相似的来骗人,那未免太过相像了!
老王说话有特色,那种小特点也能学得惟妙惟俏,那制造这录音的人下了多少工夫啊?
王明后怒了:“真是真的,刚才那只是骗郭台的,但对话根本就不是这种语境好不好?”
我:“哦。”
王明后:“我平时和老虚有点抱怨,谁会因为这点破事就和中城电视台打擂台,合伙篡谋,就为让他们台倒霉?我特么都不知道他不接续做制作了!”
我:“恩。”
老王:“你又‘哦’又‘恩’什么意思啊?!”
我毫不含糊:“没什么意思。”我毫不客气:“老王,我感觉这背后有人整我们。”
“算你明白!”
王明后气呼呼地冲进胡侦探的事务所。
胡侦探已经收到消息,慢吞吞从楼下的小餐馆上来,他捏着报纸说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想查什么?”
“究竟是谁把这音频给的郭台,又究竟是什么目的?”老王愤怒道。王明后说话间,就把手机拍到胡侦探的办公桌上。
胡侦探没说话,接过手机。
他翻找着音频,又打开一条,仍旧是老王和宁虚的对话,但这一次听得音感和刚才的那个不同。
“录了几十条。”胡侦探轻点屏幕,道。
老王目瞪口呆。
我:“老王,你要想想,你平时有没有得罪人。”
王明后:“不对!那对话不是电话里打的。”
他扭头跟我说:“是我跟宁虚现实说的,你忘了啊?以前宁虚跳湖那一次,我们不是说了很多话吗?就是当时说的话啊!”
我想了一下,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但不记得说什么话了。“你不记得了吗?当时老虚拼命在跟别人讲口红色号啊!”王明后指着手机说。
我压根就不记得口红色号的事。
“这说明什么?”我喃喃道。
“说明当时就有人录音。”胡侦探说。我瞬间毛骨悚然。老王接着说:“不可能是老虚!”
他看我们都盯着他,有点不自在:“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张幕,你忘记了?当时他发神经,直接跳水里了,如果身上带着录音笔,那必须给人淹了,怎么可能会录用?”
我忽然想起这事,也点点头:“而且这件事对他也有害,他没必要录自己的对话,然后举报自己。”
“没错,像丁惠,也能排除。”
我和老王绞尽脑汁在想,当时有什么人。其实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多好的回忆。当初我和我的语文老师闻训洋发生了不小的冲突。因为初高中合并,如今他调到高中部任教。每每在校遇到他,彼此双方都不愉快。
所以就算我再怎么回忆,我也只能记起当初那朦朦胧胧的夜色及与闻训洋争执的回忆了。
“这件事交给我!”胡侦探说。
我和老王齐齐抬头望他。
“你们还记得我是侦探吧?”胡侦探又说。
“记得!”老王吐槽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程晴!”
他这一句话再次刺痛我的心。
程晴,程晴!那个女孩,如今又在哪里呢?
我还记得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但这个世界,似乎处处不如我的意。我想念她,我找不到她,一些回忆模糊而迷茫,光怪陆离地朝我远去了。
胡侦探干咳一声:“她有点例外。”他强烈地试图证明自己:“我从来没有找人这么麻烦过!知道户籍部门不?我有几个旧同事在那里工作,只要她没有离开市区,只要用了身份证,他们会立马给我消息,可奇怪的是,她似乎没有用过证件!”
这像人间蒸发一般。
胡侦探暗示我们,也许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的人失踪几年了,才被发现已经……”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王打断了。
“好了,你还是查查谁录音的吧?”老王忿忿道。
我无法形容胡侦探的工作效率。
他的确没有找到程晴的下落,但仅仅两天后,他便给老王发了调查报告。老王收到后,立马给我打电话,叫我去见他一面。“还记得那个苗樊吗?这事是他搞的!”王明后在手机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