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随着大部队出门,表妹连语静谧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我立马扫了一眼手机,将它收回。
丁惠担忧地问我两句,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有说有笑了,她一路在谈电影情节。几人兴致勃勃,显然电影很有趣。我随意支吾两句,提步跟上。
因心中想着事,也不怎么回答,终于是听的多,说的少。
好在我这个人素来沉默寡言惯了,一时不怎么说话,也不会引发火山海啸,大家不甚在意。
众人其乐融融,下了楼去。段必胜又打了电话叫公司派车,秦业委委屈屈,随车而到,他今天被指挥来指挥去,已经烦了,可终是不敢辩上一字。
出门后,广场上人群熙来攘往,嘈杂的人声和车辆的喇叭声不住钻入耳中。阻拦车辆通入的步行街入口似出什么事,拥堵不堪。
我们停下脚步,丁惠向段必胜说了几句话。段必胜连忙朝阻拦口跑去,不多时回来解释,说是几个偶像团队在举办签售,疯狂的粉丝们把街道给堵住了。
“隔壁公司的。”段必胜不耐烦地说,“新出了两个女团,十七八个女生,还找了他们那老牌男团TEE,估计要出事……那些女粉们一脸嫉妒,恨不得把那些女偶像给撕碎嚼烂,这年头女偶像真可怜!”
丁惠又说了几句。
“要不惠姐你去解解围?”段必胜开起玩笑,“自从你在电视台主持,也有不少粉丝,而且出乎意料的女粉较多,不如摆起排面,让那些女偶像又恨又妒,好方便她们回去后跟金诚哭诉……说不定咱们BOSS听后一高兴,给你专门出张专辑呢?”丁惠红着脸。
段必胜道:“惠姐你不要不好意思啊!”
接着,他扭头问我:“是吧?”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我没听到他们在絮叨什么,正巧手机响了,我去旁边接听。段必胜摊摊手,意思是随意。我接通电话,出乎意料的,是穆雪。
“你在哪儿?”穆雪在电话中说,听声音有点焦急。
“啊?”
“我有事找你!”穆雪说。
我沉默一会儿,报了地点,然后对段必胜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段必笑吟吟道:“不急。”
我:“……”
段必胜问:“是男的女的?”
我:“……与你何干?”
段必胜叹着气,对丁惠说:“修罗场啊!”丁惠气得伸手打他,这时候我听到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望,只见穆雪站在身后,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我有些惊讶:“这么快?”
“我恰好在附近。”她说道。
她有点喘气,脸微微发红,我朝段必胜打声招呼,让他帮忙照顾下连语,就和穆雪到电信营业厅前的台阶说话,她说刚刚是从这里出来的。“我想给你打电话,发现手机欠费了,赶紧充了钱。”穆雪说。那边段必胜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丁惠一脸沮丧。穆雪看起来有点担忧。
“什么事?”我问。
“我今天去我叔叔的事务所玩,他是个律师,可巧有个大客户找他,他要出门一趟,我只好等在办公室内。无聊时,我无意中瞥见桌上案宗的书卷,是那种复印打印好的,却没有装订入库的。我本来很只是好奇,拿在手中翻看,却无意中看到吴处儒的名字。我忽然想起你们最近在合作,就翻开来看……”她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吴处儒这事,估计也是小江跟她说的。小江在学校里任职,有时候找这位学姐请教,他总是拿别人的人情来卖。“当时我低着头偷偷瞟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轻轻地翻页,怕翻卷了页脚,就像做贼一般。”她摇摇头,脸上都是微笑,我想象着当时可能的情景,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吴老板怎么了?”我问。
“他进行破产清算。”穆雪说。
“……”
“他还开了另一家公司,你们这部电影的制作是记在这家公司旗下的,现在把这家公司申请破产。他为此签了个转让书,把电影所有的权益都卖给了另一个人。”穆雪说,“他申请破产后,你们是不是拿不到报酬?”
“不会吧?”我有点犹豫,“不是说职工工资是清偿顺序优先级吗?”
“你算是职工?”穆雪问道。
“……”
我隐约觉得不妙。“转让书又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把转让书给了个叫魏别的人。”穆雪抿抿嘴,“我在看这份卷宗时,忽然听到外面大办公室的门锁一响,有人进门……我叔叔是在独立办公室中,但律师大多数在外面跑业务,没有多少在所里。我原以为是叔叔回来了,吓得把卷宗放下,去开办公室的门,可刚开个门缝,就发现不对了。原来是我叔叔的同事,一个叫刘建仁的律师。他领着一个高高瘦瘦,鼻梁上架着眼镜的男人进到隔壁的独立办公室里,边走边说:‘魏老板,以后要请你多多关照我们的生意。’,那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回道:‘我哪里是老板,叫我魏别’就好。”
我心思一动,隐隐约约有了猜测,问道:“就是那卷宗里的魏别?”
穆雪点点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魏别这个名字不常见,却跟刚才在卷宗上看到的,买吴处儒电影权益的名字一个样。我赶紧把门关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然后将耳朵贴到旁边的墙壁上,谢天谢地,这隔音效果没那么好,所以对方的话,我听清楚了。只听到刘律师道:‘魏老板,不必客气,谁不知道你是杜先生面前的大红人,这一次来找我们律师所,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我感到光荣得很!’”
“我心想,什么光荣,想来不是做好事,和律师打交道的,永远是坏人多,好人少!这可骗不了我!”穆雪说,“我细细听着。接着就听到魏别道:‘谈不上红人,这一次还多亏刘律师仗义,也不知道其他律师行敢不敢做这样的生意。’刘律师又笑:‘怎么不敢,只是别的律师行看不出杜先生和魏老板的深谋远虑罢了。’”
“深谋远虑?”我惊道,微微有些诧异。
穆雪点点头。她忧心忡忡望着我道:“魏别只是干笑两声,并没有做出回答。刘律师又赶紧道:‘之前也说过了,像这类合同,很难收到法律效益。魏老板和吴老板的这番交易,在法律上看,权益是可以转交的,负债不行。但这个合同连同负债也一把交了。吴老板让魏老板替他付这笔报酬,本来就不合法,可这电影拍摄的两个年轻人未必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他们不找吴老板要钱,转而找魏老板要钱,魏老板您给了,那也就没事。可是要是不给,告上法庭,那两位可会有些麻烦!’
“魏别听了哈哈大笑:‘你想多了,我怎么会不给?我和吴老板会找律师,难道他们也不会?
“刘律师道:‘那我就不清楚您的想法了。’
“‘哈哈,有什么想不通。’魏别笑道,‘合法,不代表拿得到。您不是不知道,我名下的这家公司,只是个空壳?到时候他们找我要钱,我慢慢给,拖个二三年后,钱早被转移空了,就算他们打官司,没有钱,怎么执行?’魏别笑道:‘刘律师您别担心,那个时候吴老板早就在新西兰,公司都倒闭了!’
“刘律师笑了几声。魏别又道:‘赔了钱,没了公司,他们从哪儿要钱?还能闹出个名堂来?这世道还不明白吗?能大过天,大过地,难道还能大过法吗?要是法律没有漏洞,你们这群当律师的,哪儿有饭吃?’刘律师哈哈大笑。魏别又道:‘我跟你说个秘密,过不了多久,院线放映又会恢复秩序。导演协会的,终究是妥协了。’接着就听到门响,又有一个人进来。”穆雪看我一眼:“刘律师道:‘吴老板,您来了啊!”新来的说道:‘钱已经转移了吧?’魏别说:‘放在我丈母娘名下。’
“然后刘律师叹口气:‘这就好,能保证不被捉到把柄?要是没安排好一切,陷进去,那就麻烦了!’”
我听了穆雪的这番陈述,心中生出一股怒气。至于吗?咱们拍个电影,能收多少钱啊?这玩意儿是个技术活,敢情现在都是资本家拿钱,穷人白活啊!特别是还把咱们摆到电影界的对立面,这下可好,你们握手言欢,咱们背锅哀叹,这难道不荒谬吗?!
虽说做人必然见到蝇营狗苟,魑魅魍魉,但对着一只羊死命薅羊毛,下着连环套,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张幕。”穆雪有点犹豫,“我就听到这么多。”她满脸担忧地望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我忍住怒气,感激地对穆雪说。如果不是她帮忙,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多久,我边客气地在道谢,一边心中在想,该怎样解决吴处儒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