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找演员,没说找女演员。”我淡定地说。
“但是,中诚给的,不就是女演员吗?”甄一凡冷静地说,“男演员还在大地娱乐的手里。他们惹出事,中诚为建立威信,叫他们换男演员……原本女演员也在与他们洽谈中,这下直接收回了。”他淡然一笑。
“……”
“我以为你知道,做我们这行,就是要消息通!”
我叹了一口气,望向柳露。柳露像是吓了一跳,神情局促不安,双手交叉地叠在一起。看她神情,似乎也没意料到会这样突如其来地被介绍给一个人。
“你还在上学吗?”我问道。
“是。”
“哪所学校?”
她报出一个戏剧学院的名字,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她算得上是半个同行。
我找寻话题,想了解得更多一点。一边源源不断抛出话题,一边又保持头脑清明暗自思忖,黄老板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介绍给我?她看上去很年轻,不像是有表演经验的,难道说是背后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
“哦,那你以前有没有演过戏?”
“没有。”
“你们学院不组织人表演吗?”
“那是年龄稍大一点的学长、学姐们才有的机会,我只是个小小的新生。”柳露微一低头,脸上露出腼腆的神情。我看出来了,她这个女孩生性胆怯,也不愿意说话。每每我问她问题,她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身体绷得很紧,看上去有社交恐惧症,这样的个性,是否适合在公众面前展现才能呢?
我这些观点自然有些偏见,可当时我被黄老板硬塞进这间小黑屋的经历搞乱了心智,总觉得这背后有着无数说不清的阴谋。
我背过手去,在办公室团团转着圈子,边思索些什么。我并非不是那种坐在原地,就不能思考的人,只是这时候在给办公室里的人展现一种态度——我在思考,请不要主动上前打断我的思路。
甄一凡见此,又倒了半杯冷水。他喝了一口,发现在冷气环境中有点冰。他弯下腰,把电源打开,重新接上插座加热。他做完这一切,直起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道:“老板很看好她!”
甄一凡边说着,手掌像锋利的刀刃般展开,刀刃指向柳露,端庄又杀气腾腾,仿佛要宰掉目标。
柳露忽然脸红了。她露出慌张的神情,非常可爱,像听到了不符合实际的称誉,连连罢手说:“不是……我、我没有……”那憨厚可爱的神情是在周遭女生中难以一见的,除了小学,那时候有些女孩一受到夸奖就会窘迫地羞红了脸。现在看到的,再也不是那种善良的脸红,多半见到的也只是为争是非对错而愤怒得脸红脖子粗。
我对她产生点好感,口中却说:“即使如此,也不用把我关在这来吧?”
我心中依然愤懑,黄老板把我偷偷摸摸引到这里来,之后就锁门扬长而去。我一人在小黑屋,独自担心受怕。这完全不像是堂堂娱乐传媒公司大老板能做出来的事!
柳露闻言,唰地一下脸又白了。
“他不会谈生意!”甄一凡果断地回答。他没有看柳露的神色,而是把脸对准我,神色正经地道,“当然,我指的不是金融那一套,而是拍摄演艺等项目……我们家老板,既不懂影视,也不懂歌唱。他只是个商人。”
我略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黄老板不懂艺术太正常不过了。如果他是只知道艺术,不懂金钱,那么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懂艺术的人就全完了!
“他请你来,但不敢讨论拍摄,害怕一说到拍摄细节,就原形毕露,显出自己不懂影视。你说过来时的电话打得太急,我刚才在市中心。”甄一凡道,“他怕你急着走,就先拖住你……”
我:“……”
我也不知道该么样评价这家公司了。按理来说,买卖不在,仁义在;这把不成,下把成!为的此理,圈子的人就怕把别人得罪尽了,所以“逢人三分笑”的本事,练得滚瓜烂熟。
可黄老板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朝闻道,夕死足以”,能捞到一线可能,总比事后忏悔来得好。所以为了能让我在短时间内不离开,就把我关在这个小黑屋里。我听到甄一凡的解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又看了一眼柳露,见她神情低落,嘴角不带有一丝笑。我又问了一下她对影视作品的看法,她也是有问有答,很有水平。偶尔有答不出的,也是微微一顿,直说自己不知。只是神情淡淡,难见笑容。
“是专业学过的。”我边听边点点头。她的回答虽谈不上严谨,可就她这年龄,已是很难得了。我左右思考着中诚电视台的要求——青春偶像剧,说到底,选主角还是要漂亮!只不过这种漂亮,和其他电视剧不用,得要有种满满的少女感和认同感。许多网民点评,说选偶像剧女主,是方便女性观众代入,不会挑长得漂亮的。其实如果哪家影视公司真这么做,估计就会成为众位影视频道博主口中的烂片了。
我上下打量了下柳露,觉得她形象非常不错,温和但不夺目,柔韧但坚硬,就像一竿生长在悬崖陡壁边缘的修竹,悬崖下方是滔滔河水。
我就差直接敲定是她了!
原本这事不归我管,随便塞一个人进去也无所谓,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我问了一句:“你没有拍过戏,却对这行很感兴趣,难道家里长辈有人从事这行职业?”
柳露摇摇头:“不,我爸是军人。”
我:“……”
我说:“我再想想,敲定这事得要跟导演再商量下。”我虽这么说,心里却砰砰直跳,想着这人该不会有背景吧?本来这也只是随便这么一想,可越想越觉得这是十成十的正确了,诸如黄老板为什么躲着旗下艺人偷偷把我带到这来,又怎么把我和柳露关到一室中。之前的一切都能对上号,太正确不过了。
我心里有些后怕,偷偷瞟了柳露一眼,不动声色,问道:“你什么时候来振烨的?”
“今天,就今天。”
“今天成为的艺人?”
柳露摇摇头:“不是。”她小声补充道:“我不是这里的艺人。”
一语甫毕,我心脏跳得厉害,似乎更加验证了我的看法。我实在不能理解黄老板为什么不把自家员工介绍到中诚电视台,而寻来这么个没有签约的小姑娘。虽说,一听什么参投的偶像剧就清楚了,这电视剧八成粗制滥造,但爆火已然能预定。除非那种有好资源、大制作,以及在行内从事一定年份,爱惜羽毛的老艺术家,一般人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可要是这女子有背景,那倒另说了。
我的心里又惊又惧。有这样的人加盟,自然能够联络上非同寻常的人,可背后的风险也不得而知的。殊不知,诱惑越大,风险越大?“有的事,和毒品一般,沾一点儿,就别想全身而退,全完啦!”郭台曾在刘小光案发生后开大会,用这话敲打别人。
我现在在振烨公司的办公室里想着这件事,心里便盘算着,这事千万不能插手。嘴里却说:“挺好的,我到时候和导演说一声。其实演员这事,归副导管,他那要挑几个人,我这还要再介绍几个人,最后敲定,还是看邓导。毕竟事情现在这么麻烦,谁也不愿意背锅啊!”
我把婉转的话透露一点,甄一凡也松口气。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权力有多大,但愿意肯出力,那便是好的。
再者说,洪编剧被开除的情况也是走过人事部门,或多或少会漏出点风声,若是有心,必能查出点蛛丝马迹。可具体细节,想要知道清楚,可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对他而言,只要我许诺尽力而为,他就能在黄老板那交得了差事了。甄一凡客套说了几句,打开门,招呼我们出去转转,说要请我们吃饭。此时已值正午,各自也早就饥肠辘辘了。他拿手机给黄老板打电话,不一会儿黄老板就到了,引了一大批人,其中有小段、丁惠等。秦业就把他圆溜溜的脑袋探出保镖身后,又被他段哥按了回去。我以手掩面,不想见他们。而另一边,夏老师哆哆嗦嗦站在门边,不发一言,貌似很害怕。
此时,柳露说:“你们去吧,我不吃饭了。”
她微一蹙眉,又回到原先里间的椅子上,重新拿起那本书。黄老板微微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甄一凡,甄先生也很诧异,去问柳露。柳露道:“我老师在我来时就叮嘱过,叫我不要在别人那吃饭……”黄老板大骂,直呼余戏文不是个东西。柳露又摇头,说道:“我不碍事的,而且也没有胃口。”
丁惠听了,来了精神,跳出来问她是不是在减肥。她满脸担忧劝说,说节食不好。
柳露听罢,只是感激地一笑,接着又道:“不是减肥,而是我不在外头吃。”后来才知道她家教使然,她父亲曾经跟她老师打过招呼,因而如此。
因为圈子里面艺人都有古古怪怪的特性,不少是相关的培训医疗建议,饮食大有问题。黄老板也不强求,直说好,就让柳露一人留在办公室内。接着央求我去吃饭,我也不好拒绝,不多时就与黄老板一起,在前呼后拥下到达他常去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