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把泡好的茶水摆在我们面前，就偷偷地离开了。会议室内只留下三个人，我，王明后，还有叶成。
叶成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此时，晚上十点。
网络上一片沸腾，#大神要拍新作了#悄摸摸上了热搜。当然，闹得最凶的，还是“奇迹”组合和SINSong组合的粉丝掐架事件。整体上，就是一方攻击另一方是颜粉，另一方讥讽另一方偶像应该去整容——掐得死去活来，已经吵了三天了。
这场战役占了排行榜的五个热点，大有往旁扩散的迹象，甚至牵连到高风，他最近拍了部电影，抗战片，挺不错的。
“这才是好电影，哪像最近某个偶像组合拍的网播剧，那什么啊？那些网播剧，营销号都说好，但谁也说不出哪里好；都说故事精彩，问他们什么剧情，都说不出来！”有网友评论。
这话算是公允的了。
可在粉丝耳里，那就是恶毒。SINSong的粉丝一怒之下，就攻击高风导演。
他真挺冤的！拍部好电影还被人骂，甚至前妻都跳出来，各大V转播，说他根本就不顾忌孩子死活，“多年在外，从不关心孩子，没拿给孩子一分钱！”有大V带节奏，忽视了高导当年拍电影破产，被净身出户的悲惨的事实。
另一个连累就是我了。
热搜能上这么快，也是受到“奇迹”和SINSong争吵的牵连——“大神，你到底站哪一边？！[流泪][泪流][泪流]你忘记多年前的友谊了吗？”
“呵，某粉真不要脸了！谁不知道大神和振烨关系多好？演员，用振烨的！上次直播，也是去MAX的直播间，他亲口说和段队认识很多年！”
“段队是段队，‘奇迹’是‘奇迹’，某恶心组合还敢说？上次机场连累大神走特殊通道——网上都有照片了，吓得大神调头就跑……真祸害连累别人！”
“我记得那照片，胖助理那灵巧的身姿哈哈哈哈哈~”
“你们要掐架，另开话题吵！别带我家大神！真醉了！我们大神老老实实拍片，不炒绯闻，不骗粉，你们少拿那群乌烟瘴气的偶像来碰瓷！”
“你家大神脸真大！脸真大！”
“唉，大神粉别气了，总有这种人，咱们不管她们就好了……”
“……”
我默默把目光收回来。
关了手机，放在桌上。
“别看了！”老王说，“都一群脑子有问题的……我跟大小姐说了，隐藏的，才能看出本性！找对象就该翻翻对象的手机，男的翻女的，女的翻男的，没毛病！看看社交圈，有没有出轨，撩骚，在网络上又胡说八道些什么，晒钱的，晒包的，化妆的，健身的，狂热追星的，时评键盘侠的……一律不能找！这种人脑子有病！”
“不怕隐私权？”叶成皱着眉问。
“鬼扯！以后结婚了，夫妻间有着比手机隐私更重要的透明呢！”王明后轻蔑地说。
这两人嘀咕，和众网友一般，全盘忘记我们在商讨下一部影片内容。高风因前妻琐事受绊，刘中悟导演最近也牵扯众多，没有开机。这时候电影界的蛋糕再好分不过。
我琢磨一下，说道：“我想拍爱情片。”
“啊？”老王一愣。
叶成也从遐想中收回来，大惑不解地望着我。
“爱情剧，必须是古装爱情剧。”我分析市场给他们听，“这段时间跟风拍武侠的太多，没个完了，偶像剧也是一部接着一部的——也是大地娱乐有本事，从TEE开始，到现在SINSong，一部部往下翻拍，娱乐圈也受到影响……这两种路，咱们走不通。”
“没错。”王明后若有所思。
“那可以不拍武侠和偶像剧，拍点文艺的。”叶成是这么看待的。他这个人有点文青，作品也这样——可小说与电影不同。小说写的内容再偏，只要运营方向对，总有读者爱看。商业电影讲究利益最大化，还是最受观众欢迎才好。
“那我就得争取拿奖了。”我忍不住吐槽，“文艺片不拿奖，太丢脸；要拿奖吧，这背后吧，要出多少力？干干净净的，想拿奖，这可不容易！”
一语甫毕，老王瞬间压力大。
“行了，不拍文艺片。”他摇摇手。我们公司在圈子里得罪多少人，他也是清楚的。毕竟蛋糕那么大，谁都想来分一碗，新来的，总不受人欢迎。“拿奖这事，我们至少要再在圈子里待个五年八年，他们才能没多大意见，所以暂且不提！”王明后果断地说。
因为多年的默契，他一下子明白的我意思。现在没人像扒高风那般扒我，就在于我没有分这杯羹。
“那你有没有主意，拍什么作品？”王明后又问我道。
“《梁祝》！”
我果断给出回答。《梁祝》可以说是国产最着名的爱情故事之一了，以凄美的爱情打动他人，在过去被翻拍过很多次。“我现在想的，是徐克那版！”我说。
老王一阵默然。
“哦，鬼才徐克！他的作品挺厉害的！”叶成也说。
“这里面有爱情，但还有一种超越爱情的东西。”我解释给王明后听，“如果单纯的爱情悲剧，恐怕不会那么受欢迎。翻拍古代故事，最怕的就是照搬照抄，因为有的想法已经落伍了，如果原封不动地照搬，老百姓恐怕接受不了。”
叶成因写小说多，对此多有感悟，一个劲点头。老王还半知半解。
“打比方吧，干将莫邪，炼剑的故事，如果不能改好，那就是个鬼片——《梁祝》也一样，拍不好，老百姓都分不清它和《孔雀东南飞》的区别。徐克那版，借着时局说事，胡人南下侵汉，朝廷上下权力纠葛，各势力都在斡旋制衡，人也活得很压抑。可是一点情感的火苗点起，压抑吗？痛苦吗？有执着吗？心动，就是情动，他可以为情动去来附上一层力量，捅破了虚伪与贪婪，那么真挚就难能可贵了。”
“也是因为他把其他的情感都做得真了，爱情，也就真了！”我说。
说完话，我长吁一口气。我很佩服徐克导演，他的个人风格很明显，情感抓的也很到位。《梁祝》、《青蛇》、《倩女幽魂》都能说是改编。可是哪一次改编，不是一种突破呢？更何况，在色彩上的运用，他也是炉火纯青。他每个桥段设计的，都很突出，感觉刺激剧烈。在视觉效果上，足够成功了。
而且，《梁祝》还有音乐加成。
“我查了下，这世界没《梁祝》的音乐，老王，这任务现在就交给你了，你去找人，把它整理出来。”我不安排叶成去找叶阡的原因，就是听说他们亲戚之间关系不大好，“然后，就是演员，这两个班底溢出来，事情就轻松多了！”我喝了一口茶。
“我还是喜欢《倩女幽魂》。”老王说。
“……别到时候被当作鬼片，审核过不去啊！”我吹去浮沫。
“……”
“《东方不败》也不错！”叶成说。
“道德伦理审查就能过了？”我问。
“……《青蛇》。”
“《青蛇》也是有妖怪啊！”我说，“相信我，选《梁祝》，是最把稳的一个选择，别谈艺术性和价值性，不大删大改就能放映，那再好不过了！”
我一句话让老王和叶成他们服气极了。
我因为要给演员培训，这剧本的事悉数再次交给叶成。我们敲定大纲、预算表和档期安排，这时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就算我再怎么给小胖许诺不加班，实际上也做不到，这是这行当的特殊之处。
好在除了小胖，没人受罪，叶成因为昼夜时差颠倒，算不上什么。老王也常常熬夜，他和许大小姐煲粥，而且因为小终，常常忙得鸡飞狗跳。
王明后找了张椅子取下神龛中的神像，非要给叶成看他新买的纯金赵公明。
我走出会议厅时，小胖正趴在办公桌前睡觉。
他一晚上在和娱乐公司的联络，询问有没有合适的演员。有适当年轻艺人的公司整晚也没睡了——这很正常。娱乐圈向来昼夜颠倒，夜深人静时录制，会少很多噪音。
我扫了他一眼，没多说话。
小胖睡不很沉，偶尔电话有响，他也是随手一接，喂喂两句，就能理智说开来。这也是常年跟我身后，磨砺出来的本事。当重点记录，电话挂上，他再次昏昏入睡。
我打算在公司凑合一夜，翻开柜子，牙膏牙刷俱无，于是打算下楼，在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一副。刚来到走廊，门口留有三人。齐望和一个不知名的少年靠在墙边打瞌睡，另一个出乎我意料的，远远站着。
我没搭理他们，准备下电梯。
齐望听到动静，抬头望我一眼，连忙摇醒旁边的少年，一路追过来。“大神！”齐望谄媚地说，“现在敲定演员了吗？”
“没有。”
“要不要考虑下我们公司的演员？”他问。
“苏和吗？”
“其他人也可以。”
“交照片来吧，然后试镜。”我说，“小胖刚把消息发出去，我们官网上也有通知，按规矩交资料就好了。”电梯来了。我进入轿厢内。齐望急急忙忙挤入。
他问道：“是需要有演戏经历的吗？”
“最好有。”
他身后的少年满脸失望。齐望不以为然，用力抓了他两把，对我道：“我刚刚是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置可否，这种人见多了。拍戏没那么容易，遇到脾气好的，自然再合适不过，被人骂了，被人误解了，也大多数忍让过去。“委屈”——这个词不能扛过的，那就不要进这个圈子，娱乐圈不是个好玩的地方。
“大神，你去哪儿？我带车来，要不要送你一趟？”齐望仍然伏小做低。我没有难为他的意思，客客气气的说买东西，打算在公司凑合。齐望急了，问有没有要他帮忙的。
我也挺无语：“真没！我们是正经公司！”
他为难极了，问我什么时候能敲定演员。
“挺快的！”我说，“我们拍摄影片一向拼速度，不然用得着大晚上加班？”
这倒是实话，许多人不太理解。我和老王来这行当好多年，没有根基，速度占了很大一个地位。既可以说什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也是有资本周转率的顾虑。
所以这布告发出去，两周内必须有结果。
那些已经敲定好行程，或者反映不够迅捷的娱乐公司，也只能低头垂泪，暗自神伤，感慨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