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
“16号。”
我和段必胜异口不同声地说。
“啧啧啧，一眼就能看出你喜欢哪类妹子！”段小孩评价，“如果像你这般挑选，那我们家BOSS都可以歇业关门了！”
我问他什么意思。段必胜回道：“挑艺人尽管选大小姐类型，冰雪聪明、心高气傲！”
“我不是老板，只是个路人，难道还要考虑这么多？”
我毫不介意，望着那群身上挂着数码牌的妹子。这时互联网争吵不休，娱乐圈寒潮袭来。黄老板还有心情挑选新人，我那天去散心，和段必胜二楼走廊聊天时，隔着铁栅栏，望见下面这几位样貌俏丽、模样清纯的妹子。她们听到动静，手足无措地望过来。
“黄老板还招人？”
“娱乐圈寒冬归寒冬，死个把人不算事，总不能让公司倒吧？”段必胜摆摆手，不以为意。
“……资本主义丑恶嘴脸。”
“丑恶归丑恶，但能活命，不然怎么样？公司关闭？还是不搞娱乐业了？这些小女孩去别的地方，更没出路，不少人想着总赌一把！说不定也能活下来了呢？”段必胜态度随意，“会死个别人，但更多的会活下去！”
“……”
闲聊间，已有看似寻常的年轻人试图接近我。
大厅内传来争吵声，我隔着铁栅栏往下望，几个年轻人攀爬上楼，接近我。这男男女女，看上去很年轻，立时被保镖上前阻拦。
“大哥麻烦通融下！”
“就看一眼，看一眼！”
“大神，看过来！”
“……”
我瞬间无语。
这些年轻人举止怪诞，神采各异，他们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风声，想来见我一见。
只是这事发生在追星族身上，还能稍一了解，但振烨公司内部，非闲杂人士不能入内。这都是娱乐行当的员工，此情此景，往来种种，皆令人大开眼界。
我轻轻往后倒退一步。
保镖适时领会，阻拦得更得力了。
“走吧！”段必胜猜出我的心思，拍我一下，招呼我朝休息室走去。
“别走啊！”那几个年轻人齐声大叫。
这声音把楼下的挂着号码牌的女艺人给惊住了，纷纷扭头回望，她们神色各异，颇有动人之处。
惊诧声四起，我也来不及追究，匆匆离去。这类请托阻拦、追捧逐利的，这几年越发见得多了。特别是这段日子，娱乐圈大寒冬，来找我的人谈不上络绎不绝，也能说三五成群。
我原本厌恶保镖跟随而来，可现在，反而有点社恐，不太适应离开保镖的生活。外来人的种种窥视，令我不胜厌烦，苦恼之极。
“既然挑选她们，还是少让她们和狄涵弋接触！”我扔下这句话，转身扭动休息室的门。
虽然在保镖的帮助下不自在，但依旧默许她们的行为，无视那几个年轻人的哀叹。
段必胜略微惊诧，站在原地，他迟疑片刻，迅捷奔过来。
“你听到什么风声？”
“他时常出入娱乐场所，钱明伟被逮捕，就有他一份功劳！”
“呃，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
我把他给周佑敏做枪的事说了一通。
“那日影视界里有好几位大佬都在现场，我也听到几句。”我解释给段必胜听，“那天慈善会我也没去，怕搭上关系，钱送过去，只做不知，后来就听说钱明伟被抓了。”
“这事如果不是你提起，我还不知道。”段必胜说。
“你不是娱乐圈八卦小王子吗？我原以为，你不清楚的事，那就是没发生过。”
“你高看我了！”
段必胜哑然失笑，他摊摊手。我却觉得此事大异，惊道：“那日吴曼琳也在现场，我以为冲她和你的交际，这你必然迅速得知！”
“……”
我左右思考，又困惑无奈。当初发现吴曼琳和周佑敏认识，实在超出我意料。周编剧握瑜怀玉，才华横溢，的确是个能人。可品性心思，实在令我不可恭维。
“你私下提醒她一声，以后不要找我了。”我略一沉吟，开口道。
“你可真是……”
段必胜搔搔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劝她少和周佑敏有牵连，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我摇头唏嘘。“她现在有男友，私下不甜甜蜜蜜去过日子，何必蝇营狗苟和这档人交际？”娱乐圈物以类聚者绝非空穴来风。好人极好，未必可见；可坏人极坏，却是常态。
“你对她谈恋爱有意见？”
“……没！罢了，不提了吧，说多了，反倒显得我是坏人了。”我唏嘘感慨，“周佑敏开炮钱明伟，多么皆大欢喜？！”
那日，周佑敏摆鸿门宴，搞了个慈善会议。我心知肚明，并未去现场。不过对之后的事，略有耳闻，钱明伟被人哄骗去了夜总会，说有证据交给他，扳倒圈里一个什么人。
他在装有防盗网的屋子里冥思苦想，久候不至，隐隐就感觉不对头。
他这人很警醒，发觉不对，立马出门，想要奔逃而去。谁料到，店方派人守在门口，两名大汉就阻拦在走廊里，不让他离去。
这老板娘和周佑敏是老相好，把人哄进包厢后，抄起话筒打向派出所。
这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
娱乐圈这情况也很常见，只是钱明伟大意了，一下子上了套。
“周佑敏也很会做文章，钱明伟前脚被送进派出所，网络声势也就造起来了。一时间，那么多营销号痛骂，如果没有收到消息，就有鬼了！可网民们也不在意是否有营销，只要有的骂就行了！”我出言讥讽。
这类事层出不穷的。
人山人海，各类谩骂。网络上人民的言语是犀利的，这和素质不素质，才华不才华无关，单纯就为发泄点情绪——更何况落井下石，为正义疾呼？各种谩骂的，猜忌的，哭闹的，分析的，讲故事的……恩，然后还是讲故事的。
“《钱明伟的天上人间》。”
“《钱明伟自述：那一夜，我在夜总会被抓住》。”
“《人性的本质与起伏——慈善和不可告人的夜》。”
“……”
我翻开手机，给段必胜数落网络上传播的分析和小说，双方相视一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上次看到这么撰写小说的，还是我高考的那年。”我说，“也是那小说作者叶成，后来和我们成为一伙的。”
“哦，那你想拉拢这些人？”
“不。”我很果断，“他们不是叶成。”
文化圈现在落入圈套中，写小说的不通文学，撰写剧本的不懂影视——这么搞下去，文娱行当迟早要完蛋！
如今敲诈勒索太常见了，加之虚拟经济，简直是给它提供了个更广阔的平台。
圈子上上下下，四处都是这种营销号，杀鸡取卵。那么传统文娱，必然会就此崩塌。
“我想转行了。”我说。
这番略带点掏心掏肺的话刚一出口，段必胜一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
天空压抑的沉闷，如同没有尽头般。
在一个更黑的夜晚下，钱明伟被逮入警局，照例拘留十三天。他被警察带出夜总会，自知入套，在去派出所的途中，沿途都是看热闹的人，嘻嘻哈哈的，是街道大伯大叔调笑的眼神。还有大妈捂着小孙子的眼睛把人给带走了，钱明伟打了个激灵。
他朝天空朗声吼了一声，如同霹雳般，划破夜色。
接着胸口一痛，他又是一番挣扎，一群人拉拉扯扯，中间一群人又挨过来，不知怎么了，钱明伟吃了好几个拳头。
“老实点！”有人断喝。
钱明伟冷汗流下来了。他似乎痛得很厉害，打个摆子。
“早听话，你就少吃点皮肉之苦了！”对方得意道。
钱明伟恩恩啊啊，其实旁人不知道，他刚刚在挣扎中，已经摁上袖口的录音笔。他有个特制的录音笔，纽扣模样，充作袖口，这是为平时录下别人的把柄专门定制的。
钱明伟老实了一阵子，直到穿过一群稍微年轻一点的人，他忽然再次狂妄，一路咆哮一路喊的，全然没有费嗓子的顾忌。
警察忙不迭阻拦他。
他骂慈善会。
他还骂设圈套，请他去夜总会的人。
他甚至还骂狄涵弋，因为他已经怀疑上他。这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乱，因为狄涵弋在年轻人中稍有名气。
各种猜忌声出来，可也寥寥无几，不是所有的人都上网，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网络上替他辩解——特别是网络上，现在都是周佑敏提供的水军。
在人脸识别还没有完全建立的网络时代，流量数据就是个笑话。而没法对该类犯罪严厉处罚，那么这不单单是笑话，还是对罪犯的纵容和受害者的嘲弄。
虽然钱明伟被捉后，仍有人怀疑这件事。
可单纯迷信他这个人，与能分清事实，究竟是两回事。这只是个圈套。在圈套外头的人，只能发笑，却大意地忽视，只有知晓这是圈套的人，才会惊出一身冷汗。
我刷了两下手机，忽然一条推送跳了出来，唬了我一条。
“完了！”我说。
“怎么了？”段必胜好奇地凑过脑袋。我把手机交付给他看。
果然，钱明伟被放出后，没有那么善甘罢休。
他编造了一段故事，还有那天晚上的录音——哪怕是假的抄袭调色盘，都会有人信呢！更何况，这种半真半假的故事？
众人皆哗然。
阴谋论又冒出来了。
段必胜也探过脑袋，面色阴沉：“看来事情要闹大了！”
没错。
这一周我一直观察这个消息。
于是乱七八糟的人都冒出来，专家教授、卖佛牌的、写小说的，人人都一阵分析，人心惶惶。
各部门作指导的，辩解的，老百姓不信。
娱乐圈大整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各类审查、评估报告，谁能料到，起先就是周佑敏的一个圈套呢？
“想转行了。”
这是娱乐圈的风声。
也不单单是娱乐圈一人的发声。这场波动如同危机般，震动四周，威慑四海，后果是显着的：
歌手去演戏。
演员去当主持人。
主持人去写书。
模特去唱歌。
演员去当教授。
教授下海去当模特。
写小说的呢，都不码字了，手头开了十几家空头公司，专门做什么理财手段骗老百姓钱呢！
何止是寒冬，简直是不可理喻！
娱乐圈内部乱哄哄的，这时候一家新公司冉冉升起，这家不知道从哪儿汇到钱财的公司，和华晨电视台合作，以摧拉枯朽地方式，横扫整个娱乐市场。
碰巧，这家公司的法人我也认识，徐英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