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钱佳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但她觉得这件事情因她而起,不得不解释:“说到底,这事还是我引起的!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不该乱说话!唉!我儿子总说我,讲我不符合时代了!虽然我不大明白,但想来,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钱佳老师,我千里迢迢来找您,可不是为听官话的!”那人有些不耐烦。
傅石见状不对,立马冲上去,替他母亲说话。
“妈,早就说了,叫你少说两句!”傅石说道,“我们同学都吃外卖,不过偶尔一两次,你非得要跑到我们宿舍,说这样不好,还拉来宿管阿姨,让她管管我们,这让我们同学多没面子!现在,看吧,这位……都找上门来了,也是因为您逞口舌之利,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你们本来就不该吃!”钱佳老师嚷道,“外卖,对身体多不好啊?那油,那辣椒!吃出来都是病!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还这毛病……”
“妈,你又说这么种话了!”傅石有些无奈。
“唉,我也不骗你,我好几个同事,不都是乱吃东西走的……那个老吴,那个老何,你忘了啊?——你忘了,叫你爸爸跟你说,那老何不就是得胃癌走的,平时就是到处吃外卖,你听听,傅石他爸,你跟他说!我说得对不对?!”钱佳老师急了,推自家老公。
傅先生也怕与钱佳老师争论,满脸不耐烦,连声感慨:“对!太对了!”
钱佳老师得意道:“你知道了吧!”
傅石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爸,你是文化人,也相信这个……”
他急了,推他爸。
傅先生夹在妻儿之间,很是为难,连声道:“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钱佳老师夺声道:“你还不信,小张,你跟他说说看,该不该吃外卖!”
我:“……”
钱佳老师道:“廖老师,您也说说看!”
廖致知:“啊,这个……啊,那个……哈哈哈!”
廖致知发出一阵干笑。
傅石趁他妈不注意,拼命冲我挤挤眼。他后来跟我说:“我妈就是这脾气!我学物理的,她总指望我拿个诺贝尔奖,我哪有那个能耐,就跟她说,拿奖的大多数是学理论物理,我学的是应用物理,拿不了奖,她听我这话,意思是叫我转专业……”
说到此处,他面上尽是无奈。
钱佳那边教训完儿子,又转头对中年人说道:“对不起,难为你多跑了这么一趟!我没看法,当初只是在网络上随意一说,不料引起这么大风波!……这样吧,既然这件事情让你失望,那我就率先给你道个歉,陪个不是——对不住了!”
钱佳就势向男人一鞠躬。
男人一惊,瞬间恼怒起来。
“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那男子叫嚷道,他穷凶极恶,甚是恼怒,一双手更是挥舞起来,看似是在威胁人。
“什么?”钱佳吓呆了。
她有点儿慌张,有些手足无措。相比起那些演技不行但为人处事老道的年轻人,她有点儿不谙世事,显得有点儿痴傻。
她见到这样的场景,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地去辩驳,但是她刚刚吐出一个“你!”字,就又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她注视到那个男人狡猾又冷静的眼神,那种冷漠,直到心扉的冷冰冰,没有一丝半点的热情,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粉丝;他那方方正正的嘴巴此刻也显得蛮横无理。
钱佳一时语塞。
她摇摇手,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扶住了额头。对方却借着这个态势,认为她是无话可说、无处可以辩解,于是抛出了一个轻蔑的眼神,说道:“你已经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吧?”
“我不是找借口。”钱佳说。
她下意识地反驳,但她发现,她压根就没有办法说服对方,所以索性就不再努力了。
“唉,信不信都由你!”她有点儿不耐烦了。
那男子哪里信她?只是高高昂着头。
钱佳看他如此,又叹了口气。她已经是五旬以上的年龄,看到这男子比傅石大上不了几岁,心里就已经软了许多。她道:“你家住在哪儿?请回吧!”
那人并不曾搭理她。
她又不愿意让别人难堪,又道:“我忘了,你是不是从外地过来的?身上钱够不够?住处安排下了没有?如果没有,我领你去,在附近旅馆住上一夜,你明天就回家吧!”
她轻轻叹了一声,伸手去扶那男人。谁知道,对方过激般地猛一伸手掌,将钱佳老师推开。钱佳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你——”钱佳惊道。
对方似乎也被自己吓住了。他过激地一跳,猛地伸出手,向前一扑,将一把把钱佳老师推倒在地。
“你干什么?!”
“钱老师你怎么样?!”
“——妈!”
四下皆是一阵惊呼。
那个男人怔怔站了几秒,忽然调转身子,向楼下冲去。
“你竟然敢推我妈!!还跑?!”傅石勃然大怒,跃过匍匐在地的钱佳老师向前冲去。
三两步就跳完了九级台阶,轻巧巧落在男人身后,可饶是如此,也被男人冲出门洞。钱佳老师在身后大叫,廖致知赶忙扶住她。
钱佳老师忍着痛,对我说道:“你、你去追追他,我就这么个儿子,别让他出事!”
事到如今,我也自然不好坐视不管,只能追逐而去。傅石速度很快,直到矮灌木植物旁,终于把那男子逮住,按在地上,挥拳就打。
那男子想要挣扎,哪里得够?
他愤慨几句,嘴里飚出几句脏话,可还未说完,又挨了一拳。傅石的拳头比话语来得更迅猛,一拳砸到了对方的身上,一拳又一拳。他翻身骑在这个人身上,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下,用力凶狠。
楼梯上的人都吓呆了。“住手!”廖致知嚷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握着楼梯扶手往下跑,我也来到傅石身边,想要阻止他。
但后来我发现这有难度。
原因无他,只要我一拦傅石,被骑到的小子就想挣扎反抗,这情况就成了,我阻止谁都不行了。因而我只能等待廖致知来,我俩合力把他们拉开。
傅先生扶着钱佳。“你没事吧?”傅先生问。
“没事,没事。”钱老师满头大汗,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过她脸色苍白,压根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傅先生扶着她起来,一手托着她的手掌,另一个手用力搀扶着她的胳膊,就在马上就要立起来的时候,她突然腿一软,支撑着她的力度猛然一重,她差点儿又栽了下去。
“慢点。”傅先生说。
“别慢了!”钱佳说,“我是不成了,脚扭了!你赶紧过去,先阻止小石头,别让他打着人!不好!不好!”
傅先生有些无奈,他试着搀扶钱佳好几次,但总算没用,只能急得团团转。而他们隔着楼道的窗户,看到傅石在和对方扭打。
那小子也不是平白被人打而不会还手的人,得到机会,翻身起来,也用力回了几拳,看得钱老师心疼不已。
傅石狂叫一声,再次扑了上去。
廖致知也赶来了。他一上手,我就发现原先的计划失效了。廖致知本来就是小身板,虽然私底下也抽空去锻炼一下身体,但那都是跟着健身老师的要求跑步和扭动身躯,练的,都是死肉,在这种情况下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地下的那两个人,就像两条疯狗,你死我活,虎踞龙斗,颇有一种你死我活的态势。
廖致知站在旁边,半天都没有找到可以下手的机会,只能干着急。
“傅石!你给我住手!”最后没办法,还是钱佳老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很明显,这河东狮吼的声音肯定能入傅石的耳里,但是对方却置若罔闻,就仿佛他母亲什么话也没有说,下手又快又狠。
钱佳老师没有办法,她扶着墙,勉强朝旁前挪动几步,想要到近处去劝自己的儿子。可她又往前几步,猛地向下一栽,差点儿又跌倒在地。我从她的行为举止上看,这并不是简单的扭伤那么简单,傅先生也看出来了,劝她先别动,等会儿去医院。可是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对着自己的儿子嚷道:“住手啊!住手!”
傅石不听她的,下拳又快又狠。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钱佳老师忍不住说道。
这话语里面有多少哀叹和辛酸,真是让人听者同情,闻者见泪。几乎把钱佳老师演技的压宝箱内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简直是集学术的大成。那地上的男子听到后,登时没有动静,傅石稍微犹豫了一下,也松了手。
但是下一秒,对方趁着这个机会猛然翻手,就着傅石的脸庞揍去。
“——啊!”钱佳老师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儿栽下楼梯。吓得傅先生赶紧扶住她。钱佳老师只是满脸担忧,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而趁着这个机会,我和廖致知总算寻到空隙,齐齐扑上去,按住了这名男子。傅石还想冲过来再打,廖致知连忙叫道:“傅石!别犯傻!赶紧叫警察和救护车!这才是你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