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单向透视玻璃,但我在外面向内张望的时候,面包车内的人还是能够看到我。
我很庆幸,一览无余我的,不是坏人。
在警察没有来的时候,我从一扇窗户移动到另一扇,我反复地敲击,询问里面有没有人。我将脸贴在玻璃上,徒劳地打量,试图寻找到有用的信息。
天气很热,蝉声叫个不停,麻雀叽叽喳喳地立在电线杆上。梧桐树的阴影,就这般落下来。
里面没动静。
我稍稍后退一步,将脸从车玻璃上挪开,伸手擦了一把汗。
“呜呜呜!”
面包车内传来意味不明的含糊声音,语调哀婉,声调凄厉,仿佛深陷恐怖的环境之中。这吓了我一大跳。
有人!这是我第一个反应,可紧接着,又觉得这理所当然。当然啦,我是为找李洛来的,如果随着GPS找来,什么结果都没有,那才可怕呢!
我突然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绑架犯没有立马把车子给开走,也没有留下坏人在内。
“是你吗?”我说道。
“呜呜呜——”对方没有回答,估计是被什么蒙住了嘴巴,不太能正常的发出声音。
里面的人,用尽力气在撞击着车厢,发出沉闷的响声。
听着那种夹在着金属和塑料的声音,我叹了口气,然后给小胖打电话。
无论是否是她,我也不能白白的放着这种怪异的举动不管。这是一位社会成员的良心所在。
“找到人了。”我在手机中对小胖说,“有点不对劲,你快点带警察来,就是我们刚才那条街道,对,向前走,然后左拐,到十字路口后,再向右……唉,你这记性,你把手机打开,我发定位给你,你给警察看,快点!”
我拿起手机,发了个点位给小胖。
接着就找了个阴凉的树荫下,在界沿石上站定。“呜呜呜……”对方似乎在哭泣。
“我不会走的,放心吧!”我说。
我说了好几句宽慰的话,里面只是有人哭泣的声音。我觉得有点不大妙,想着要不要找颗石头把车窗给砸了。因为过去我听说,夏天被关在车里面,可能会窒息死亡。
说不定是哪个小孩被糊涂的家长留在里面呢?我忍不住心想。
这么想着,我围着车辆转了一圈,想要看看窗户有没有关严。
果然,驾驶室的车窗留了一条缝。我试图往里张望,结果只感受到冷气。
好吧!
车辆虽破,但五脏俱全。
其实真正可怜的是我!
在这么个三伏天还要忍受烈日暴晒的痛苦。我有点难受。
我曾经听说古埃及人把柏树、杉树和乳音木捣碎,加上水,涂抹在身上,制成防晒油,传说建造金字塔的人们因为“防晒油”供应不上闹过罢工。不说古埃及温度与咱们这相差如何,我虽然也不是什么精细汉子,但这天气也该死的热吧!
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仁丹和藿香正气液,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往后面一倒,不管这破事了!
现实是,我得说几句宽慰的话。然后就地蹲下。电视里头常常会有满脸焦急,一刻不停,拼命说着安慰人的话语的情节,可我却不会甜言蜜语。
我只是蹲着等待。
警察同志来速度还是挺快的。他们听到从小胖处听到起因结果,便马不停蹄,迅捷无匹地来了。
他们见到我,又问了几句,然后围绕面包车转了一圈,敲敲车门,其中一位还不住向对讲机说话。当他们听到里面的传声,也面色凝重起来。
“找工具!撬门!”一位警察说。
他们找来工具,把车门撬开。
我在一旁观看。专业事就该专业人!我之前因为在旁边一直等待,没有动的原因之一,就是我手头没有工具,怕离开的时候会有人来把车开走。又或者说,不太懂得分寸,明明里面的人没事,结果给我砸哪给砸废了。
比方玻璃渣或者手滑什么的。
窗户被卸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李洛泪如泉涌的脸庞,她的双手被反绑。
营救人员也顿时兴奋起来,他们的脸上泛着光芒,精神抖擞,他们刚刚破获了一起案件,受害者单纯从表面看,并没有受到伤害。
至于其他的,也不相信从报案到破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生什么事。
“小姑娘,没事啦!”
营救人员立刻反手打开车门,把李洛拉了出来。接着我就感到肩膀被撞了下,扭头一看,原来是其他的营救人员也围上去,无意中碰到了我。
他们无意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却将目光放在了受害人身上,个个面露同情,匆匆给李洛松绑。
李洛将手腕从绳索中解脱出来,撕下蒙住她嘴巴的胶带,哇的一声,她痛哭起来。
旁边女警察还拍着她的肩膀,不住出声安慰。
接着她就被移交给了在旁边严正以待的医务人员,众医务人员向前一冲,将她手忙脚乱地抬到边上,又人仰马翻地将关切的人群淹没。
还没待我上去问情况怎么样,旁边有个警察一下子拉住我。
“我们需要做个笔录。”警察说道。
“……恩。”我回道。
于是我就和小胖一起去了派出所,从打电话到解救,这里头的详细过程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和小胖都不是犯人,做笔录的警官对我们很客气,但路过的不明真相的穿梭群众,可就没那么态度良善了。
出现在派出所的,往往也就两种人:受害者、行凶者。
“头!就是他!”不一会儿,有警察冒入,押着个犯罪嫌疑人。
四五位警察过来,神情严肃,犯罪嫌疑人也被反剪了双手。这位做笔录的警官,这才匆匆合上笔录本。
他抬起头来,望着那群警察。
“——什么情况?”
警官把笔插笔帽里头,然后随手一扔,之前的好脾气刹那间发生了转换。他上下打量着嫌疑人,语气不悦,拖着长音。
那位嫌疑人,看着有点眼熟。
贼眉鼠眼的,就差把电视剧里头所有对于那种坏人的奸诈模样全部融汇贯彻其中。我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长这模样,还做坏事的人。
这不明白要竖典型,等着被人抓嘛?
“是他的车!”警员说道,“我们调查走访了,就这小子的车,连牌照都不换一下!等我们询问他的时候,他还想跑!”
“我冤枉的啊!”那嫌疑人哭丧着脸说道。
“冤枉?冤枉你什么了!冤枉你还跑!”警员顿时对他的态度不好起来了。
这小子不仅逃跑,还说假话,光一个认罪态度,都不应该给他个悔过自信的机会!
犯罪嫌疑人撇撇嘴巴,他瞪着那双不太大的眼珠子,望着坐在桌子后的警官,说道:“警察同志,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人民群众的?这位小同志的服务态度,你就不管管?”
我也冷冷看他。
看他那模样,就像是个违法犯罪的。
我们剧组里曾经有人拍过警探片,听他说,当时他为了考察情况,特意在警察局驻扎了三个月。
我听那员工闲谈的时候说,嫌犯里,往往有两种人最可疑,一种,就是一句话不说的;另一种,就是之乎者也,喜欢往其他话题里拐的。
而面前的这人,明显就像是第二种。
警官同志也是个老同志了。他一听这话,也不生气,脸上也带着乐呵呵的笑容。他一指椅子,说道:“请坐!”
那位犯罪嫌疑人貌似还挺得意,嘴里说道:“这还差不多!”,于是顺着警察的意思,给坐下来了。
趁这时间,小胖连忙拉着我,意思是想赶紧离开,我将手放到背后,朝他摆了一摆,意思是叫他放老实点,别给我惹事。
那警官也不避讳,又翻开本子,另开了一页,低头写着。
“姓名?”
“刘成。”
“年龄?”
“二十五。”
“工作?”
“运货司机。”刘成一扬手,“别看辛苦,其实还挺拿钱的!”
“婚配情况?”
“嘿,还单身汉一条!”那犯罪嫌疑人还来瘾了,给警官同志说道,“要不您给我介绍介绍,我相信您的眼光!”
“好了,表填好了,交代吧!”警官同志说道。
“别!交代?交代些什么?”刘成说道,“我就是被冤枉的!”
“不交代是吧?”
“您这说的什么话,您得要讲证据啊!没证据口说无凭的!平白冤枉好人!”刘成得意地说。
“我跟你说,你现在交代,还算是自首!”警官同志严肃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刘成顺口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电视里头不都这么教?但也要讲证据吧?”
“就出现在你车!”
“出现在我车,也不一定是我啊!我那车前两天被盗咯,谢谢警察同志帮我找回来!”刘成嬉皮笑脸地说。
“还皮!嘴还皮!”
“别吓唬我,我胆小!”刘成继续笑,他的笑声带着老鼠般特有的尖细,一直传了出来。
“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警官同志一拍桌面儿,站起身说道,“我们早就有证据了!你以为你那车没做指纹鉴定?!”
“……这、这不至于吧,这么小的一件事,既没死人又没伤人的,不至于做指纹鉴定吧?”刘成顿时胆子小了,他嘟囔道。
“呵。”
警察同志笑了下,这种笑声里带满了轻蔑和不屑,他说道:“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是吧?我就问你一下,和你一起出现的,把受害人绑着放车上的那两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