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鹏给柳露介绍工作，这件事着实超出了我的想象。
“就算不是情侣，也可以帮忙！”徐英鹏搪塞着，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我说对对对。
然后，夹了一筷子鱼。
他又说：“爱情不分前来后到的！”
我心想，人也是会走岔路了。
但有的话没说。
当时，徐英鹏请我吃了一顿饭。
我们点了烤牛肉，一大条鲈鱼，还有四五碟小菜，徐英鹏喝着酒，好不快活。
我们聊着天，目光扫了扫窗外。
下面是一条马路，外围铺满彩砖的人行道，灌木丛的阴影在路灯下分外瞩目。
“要我叫她吗？”我说。
我一眼望见楼下的柳露。
她站在灌木丛边，时值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
她仍然穿得很单薄，一件白衬衣，深蓝长裙，外面还披了一件浅绿色的纺纱外套，灯光一照，如同薄纱羽衣。
此时她一手拎着包，低头翻找什么东西。
“真不是我叫她来的！”徐英鹏着急道，“意外！”
他此次着急的态势反而让他的话可信很多。
“怎么好端端让我帮她？”我搪塞道。
徐英鹏没答话。他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忽然问我道：“你知道柳露最近被封杀了吗？”
“谁？”我一愣。
“有个大老板。”徐英鹏说。
“大老板能封杀人？”
“圈里很多人都给他面子。”
“谁啊？这么嚣张？！”我皱眉。
“一个叫吴处儒的商人。”
“……什么时候吴处儒都能封杀人了！”
我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在很久之前就认识吴处儒了。
他开了一家什么文化公司。
在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时，还试图与别人合伙起来，坑我们的钱。
“你认识？”徐英鹏问。
“以前合作过。”
徐英鹏狐疑地盯着我。
“我现在跟他关系不好。”我说，“准确地说，我现在跟大部分人的关系都不好！”
徐英鹏仔细打量我的神情。他发现我说的是真话。
“他看上了柳露，柳露不同意……这是她爸爸告诉我的。我以前和她有交往，她父亲认识我。”徐英鹏急急忙忙解释，“想让我帮帮她。”
“你怎么想？”我问。
“她那么清高的一个人，怎么会让我帮？”徐英鹏说。
“行吧……”我叹口气。
我心想，那你还来找我？
可话虽这么说，徐英鹏的目光还是透着窗户往下看。
他几次扭头看我，欲言又止，似乎等我率先开口。
我在心里默默读秒。
果然，徐英鹏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下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我说话，径直出去了。
我走到柜台付了款，然后出门。
他原先是开车来的，代驾早已经在车里等着我们了，因为徐英鹏给的钱高，所以那个女驾驶也不以为意。
我蹭上了车，徐英鹏指挥女驾驶停靠在路旁，以便观察柳露。
但柳露没动静，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只是有些烦躁地翻着包。
终于徐英鹏忍不住，叫代驾开到旁边。
“怎么了？”徐英鹏问道。
“找不到钱包了。”柳露愣了一下，回答道。
“要买什么吗？”我也问。
柳露这才发现了我，连忙问好。
不知道为什么，圈里的人有些怕我。
柳露见到我有些紧张，她结结巴巴的，最后才说，是准备搭车回家。
“现在钱包找不到了……”柳露摸索着，忽然，她从包里摸出了个粉红的钱包，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哦，摸到了！”
“算了……”徐英鹏说。
柳露遇到徐英鹏，有些不安。
“我送你回家。”徐英鹏说，“上车！”
柳露不说话。
我叹息道：“上吧！”
柳露这才慢吞吞坐到了后座，就在徐英鹏的身后。
她问道：“顺路吗？”
徐英鹏看起来很激动，脖子胀得通红，额上冒出青筋，他粗着嗓门说道：“不管顺路不顺路，我都送！今天我没有事，和他刚吃了一顿饭！”
柳露点点头，不发一言。
“你之前在干什么？”徐英鹏问。
“没干什么。”柳露说。
“你还好吗？”
“哦。”
我这时候才发现，蹭曾经有故事的人的车很不好。
这两人一来一往，显得我很尴尬。
同样不自在的还有代驾女司机。
不过，她却没有给徐英鹏留情面。
“我差点以为我被遗忘了呢。”代驾女司机说。
“我也是。”我说。
于是尴尬的就成了这两人。
特别是代驾女司机又问了一句：“你们是情侣吗？”
这话简直要送徐英鹏的命。
柳露将脸挪开。
徐英鹏曾经和她交往过，但此时不能承认这点：“我有女朋友。”
代驾女司机问我道：“那你呢？”
我：“……没。”
代驾女司机说：“看起来小姑娘也没有，要不你们在一起看看吧？”
这什么与什么啊！
这代驾女司机是无差别攻击其他对象啊！
柳露见到我不快，连忙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
柳露又说：“不不不，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
徐英鹏：“哈哈哈哈！”
徐英鹏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浑身抖动，仿佛要把车给掀了。
车辆驶入昏暗的隧道，刹那间的黑暗让我眼皮发颤，我似乎更能感受到这种动静的恐惧，直到两边橙色的昏暗光带再次亮起，一种奇怪的失重感袭来，接着，车辆再次驶出隧道。
徐英鹏不笑了，他忍住抖动，跟柳露道：“他有话跟你说！”
柳露不说话。
那代驾女司机很感兴趣这个话题。
我知道，徐英鹏把话题抛给了我。
“你要不来我们剧组？”我硬着头皮道。
“我？”柳露一惊。
“对。”我说。
“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我反问。
柳露沉默一阵子，跟我做了解释。
她毫不掩饰地把吴处儒的要求说了一遍。
“他说要我不得好死！”柳露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像是含着恨似的，又像燃烧着烈火。
“你怎么说？”我问。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柳露咬着一口银牙道。
“……”
我沉默了。
“其实，你拒绝归拒绝，没必要怼别人的。”徐英鹏劝道，“你这么得罪他人，自己有苦头吃。”
柳露摇摇头：“我不要！”
徐英鹏：“……”
徐英鹏：“你这个性！得怪你自己！”
尴尬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这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互相冷战着，这次连代驾女司机也尴尬了。
“你抽空到我公司来一趟。”我说，“签合同找毕姐。就说我叫的。”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柳露愣了一愣，惊骇地看着我。
徐英鹏一拍巴掌，道：“我没看错你！”
他今天喝了些酒，比平时跳脱，说话时脑袋冒着白气，脸颊酣红。
“没事，吴处儒找茬，我也会帮忙！”徐英鹏说。
“我怕吴处儒？”我嗤之以鼻。
“就是得要这个胆子！”徐英鹏拍手道。
柳露抿抿嘴。良久，她才悄悄说：“吴处儒说，如果谁阻拦他，他就让谁下地狱。”
徐英鹏一听，手掌重重往前一拍：“他有这种胆子？！”
“地狱？他信教？”我问。
“……”
柳露哑然。
她头垂了下去，看上去情绪很低落。
我以为又不知怎么触动她敏感的情绪了，可没想到柳露忽然说：“有没有塑料袋？我晕车，想吐。”
我：“……”
徐英鹏瞬间手忙脚乱，在车内翻找。
“我车里没有塑料袋！”徐英鹏翻了一通，强调一遍说道，“新车！”
接着他问我道：“你有没有带？”
我当然是摇头。
我心想，我有病才随身带塑料袋。
可最后，我还是下车去购买。
主要是跟这两人待在一处，太憋屈了。
徐英鹏可不知道我这种想法，他指使我道：“那附近就有一家小超市！”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是一家店，招牌上印有“顺达便利店”几个大字，广告牌像是城乡结合部的农贸市场。
然后我就下车了。
当然便利店单独买塑料袋有点傻。
所以我买了点矿泉水。
等付钱出来后，来到车边。上面悬挂着的是昏暗的路灯。橙色的光晕打在地面上，车里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我心想，果然！
我一走就吵起来了。
但还是慢吞吞进门。
正巧双方在吵架，两个人声音都很大，情绪也激动。
“你现在这情况，最好直接在网络上说，请网友帮助！”徐英鹏说。
“我没有证据。”
“不管有没有证据，你先说了，才能保护你！证据可以慢慢查！”徐英鹏说。
“你什么都不懂！”柳露说。
“我这是在帮你，耍什么脾气！”
“我在耍脾气？”柳露要哭了，“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懂别人！你很骄傲！你很好！”
柳露喘着气，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胸口，就像是犯了哮喘一般，让人颇为担忧。
而徐英鹏则不以为然，他大声说道：“你不求别人帮助，还能怎么样？难道自己扛着吗？你扛得住吗？……时间久了，你早晚要屈服他人！”
“不，我不会！”柳露大叫。
“那还由得了你？”徐英鹏嘲讽道。
柳露沉默了，她咬着一口细牙，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憋出了话：“大不了我一死了之！我说过了，我、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眼见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敲开车窗，把塑料袋递给他们。
两人一下子齐齐沉默了。
“你们有纸巾吗？”我说。
“啊？”徐英鹏闷闷的。
“没有我去买。”我说，“你们再继续？”
“……”
我心想，没必要介入这两人的关系中。
这种争吵太烦人了。
两人一时哑口无言，估计也意识到这番争吵的无意义，齐齐闭上嘴巴。
谁料想，柳露忽然说道：“不用。”
“……”
“我带了纸巾，你们谁用？”柳露开始翻包。
没想到，她是真没听懂言外之意。
“不用，你自己用吧！”徐英鹏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