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醉蓝笑了笑没说话,等喂她吃完躺下,就收拾了碗筷,出来就见李楚正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一边吃一边道,“阿蓝,你做的饭菜味道真好,比我娘做得还好吃呢。”
就在江醉蓝还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李楚哥,大夫来了。”梅月找了大夫,江醉蓝听声音就知道不是上次那个给她针灸的大夫。
大夫又处理了一下李楚被蛇咬伤的伤口,开了点药,“还好处理的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休息两天,吃点清淡的,这几天伤口也不要碰水,草药接着敷,喝点药,就好了。”
“谢谢大夫。”李楚付了钱,大夫就走了,梅月看着李楚有些担忧。
“梅月,你留下来吃口饭吧。”李楚看梅月还没走就说道。
“不了,李楚哥,我就先回去了。”梅月说完抬脚就走,一边还回头有些不舍。
第二天江醉蓝早早就做了饭,喂了李大娘吃完,自己吃过了就准备出门。
李楚看到有些不解,赶紧问道,“阿蓝你干什么去?”
“去后山看看。”
“你眼睛不方便去后山干什么?后山很危险的。”
“我眼睛现在差不多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江醉蓝说完就走了,她准备去山上猎点小动物,毕竟打猎这种事情她以前也干过,现在眼睛差不多恢复了,可以打点猎物加个餐。
江醉蓝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一个小伙子,腰上挂着一把弓箭,手上拎着一只野鸡,正唱着歌。
江醉蓝并不认识村里的人,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没想到年轻人主动跟她打招呼,“哎,你不是李楚家救的那个丫头吗,你眼睛好了?你是要上山吗?”
江醉蓝没有跟他解释那么多,只简单的应了一声。
“李楚呢?你自己一个人去山上要干什么?山上可是有野猪,蛇什么的,你眼睛不好别乱跑!”小伙子有些腼腆,但是从他的话里面还是能听出好意的。
“我眼睛已经没事了,就是去山上转转。”江醉蓝说完就走了,没管那人的反应。
在山上转了几圈踩踩点,然后仔细的听了听,就往有声音的地方走去。
江醉蓝循着细微的窸窣声靠近,在手边捡了一个石子拿在手上,草丛里有一团灰色的物体在动。
仔细一看是一只兔子,江醉蓝淡定的瞄准兔子,离十米开外,抛了一个石子。
石子命中了兔子的头,兔子被打晕了。
走上前弯腰伸手去将兔子拎起来,大概有四五斤重的样子。
刚捡起来不远处传来动静,树叶沙沙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
江醉蓝机警的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视线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刚才那个男人。
“姑娘,你怎的还呆在山上?”男人看到江醉蓝平安无事时,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你这姑娘眼睛刚好就到处乱跑,就不怕有豺狼之类的把你叼去么?”
男人看到江醉蓝手上的兔子动作顿了顿,微微的笑了,问,“你还会打猎?”
“撞树上晕了,我捡的。”江醉蓝拿着兔子转身就走了,不管那男人的惊讶。
她走到昨天遇到李楚的地方,记得昨天那个背篓还没拿回去,走到那儿发现那个背篓还在那里,直接就把兔子用藤蔓绑起来放进背篓里。
江醉蓝走到李楚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瘸一拐的李楚站在门口张望。
“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没事。”江醉蓝轻声说了一句。
“对了,刚才我看到李三打猎回来了,他说看到你了,我让他帮忙叫你回来,你没看到人吗?”
李楚想到刚才李三跑来找他,说看到江醉蓝往山上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要不是自己现在腿不方便,他也不用麻烦李三了。
后来有些担心江醉蓝长的漂亮,怕李三见色起意,李三这个人也是个憨厚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来自己刚才让李三帮忙找人还是草率了,幸好没事。
“是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李三。”江醉蓝想起了刚才那个男人,不过不知道李楚说的是不是他。
“他穿着灰色上衣,黑色裤子,之前手里还拿着一只野鸡。”李楚想到李三刚才的衣着说道。
“嗯,是遇到了那么一个人。”江醉蓝将背篓拿了下来,拎起了那只兔子。
李楚的注意力才从江醉蓝身上,转移到那只背篓上,没想到昨天他忘了拿的那只背篓她还记得,他的眼睛亮了亮。
不过马上又被她手里的兔子给吸引了,“这兔子哪来的?”
“我捡的。”江醉蓝没有解释,随便敷衍了一下,也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要是说是自己打的,他可能也不太相信。
“啊?捡的?它还活着。”李楚有些惊讶自己是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捡过兔子,没想到她第一次上山就能捡到兔子?
而且这么可爱的兔子,李楚咽了咽口水。
然后就看到江醉蓝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拿着菜刀轻轻一划,兔子就结束了生命。
“……”
这让他有些懵,这么一个柔软的小姑娘,怎么也没有想到杀起这么可爱的兔子,竟然这么轻飘飘的,这也……太优雅了吧?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结果完全不是,吃起他们这样的糙粮野菜一点也没有嫌弃,连做饭这种家常事儿也信手拈来,甚至连兔子也能处理的这么轻松,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现在算上我,咱们可有三个病人,需要好好补一补。”江醉蓝声音淡淡的,手上利落的处理着兔子。
李楚抿了抿唇,觉得这简直就是救了一个田螺姑娘,如果她一直这么住着就好了。
“阿蓝,你要做饭吗?我来帮你。”
“嗯。”
李楚一只腿挪到厨房,开始烧火。
江醉蓝只找到了盐、姜、又在菜园里找了蒜和葱花,做的清淡一点,说起来他们几个老弱病残还都是病人,要吃的清淡一点。
那飘出来的香气,就连隔壁屋躺着的李大娘都闻到了。
“好香!”李大娘闻着香气,眼睛亮亮的,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正在添火的李楚闻着香味,看着那在厨房里忙的女孩,心里甜甜的。
正当李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吃饭了。”
“哦,好好。”江醉蓝盛了两碗米饭,还有两盆菜。
做了一个汤,还有一个炒兔子肉,放了挺多的肉。
“阿蓝辛苦你了。”
李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腿肿得走路不方便,现在还要麻烦她做这些事。
“没事。”江醉蓝拿起菜板,把饭菜放在菜板上,端进了李大娘屋里。
“丫头,今儿怎么还有肉啊?”李大娘没想到李楚这也没去镇上,还能吃到肉。
“是李楚今天在山上带回来的兔子。”江醉蓝随口说道,然后开始喂李大娘饭。
李大娘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还能打回来兔子,这可是稀罕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打过什么,这次可是有口福了。
这顿饭吃的很和谐,江醉蓝喂完李大娘回来发现李楚还没开始吃。
“怎么不吃饭?”
江醉蓝有些疑惑难道他不吃兔肉么?
“等你一起吃,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娘。”李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
“李楚哥。”
李楚往门口看去就见梅月跑了进来,脸颊微微透着粉红。
她直接坐到李楚身边,又关切的问李楚,“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说来帮你,你又不肯。”
李楚笑了笑,动了动那只受伤的腿,“看,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大夫都说了过两天就好。”
“你们在吃饭啊,李楚哥这是你做的啊?”梅月有些疑惑的问,闻着挺香的。
“是阿蓝做的。”李楚看着江醉蓝,笑了笑说道。
梅月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看这女孩长得身娇体弱的,没想到还会做饭啊!
而且,她扫了一眼那些饭菜,很明显她是会做的,还做的有肉,闻起来居然挺香的。
“梅月,正好一起吃饭吧。”李楚看着梅月坐着看他们吃,有些不自然。
“嗯,好。”梅月没有拒绝,她倒要看看她做的饭菜能不能入口,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梅月,你自己去厨房盛饭吧,我这不方便。”李楚笑了笑,他这腿也不方便,不好去给她盛。
“好,我自己盛。”梅月自己跑到厨房盛了一碗饭,拿了筷子尝了一口,还不错,没想到饭做的还不错。
梅月吃了饭,有些失落的跑回去了。
“你吃饱了吗?”李楚看向江醉蓝问道。
“吃饱了。”江醉蓝点头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下午别在出门了,这腿估计明天就能好。”李楚怕她又到处跑,村里人虽然都还好,但是就怕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毕竟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要是被哪个单身汉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嗯。”
吃完饭李楚拿了几本书在院子里看着,江醉蓝也坐到了旁边。
江醉蓝一眼看到刚刚他坐着的地方,地上被他用小树枝划出了许多字迹。
李楚见江醉蓝看过去,有些尴尬的将那些字抹去了,江醉蓝没去看那些字写的什么,虽然她的眼睛看着有些模糊不一定能看清,就算能看得清,她也懒得看。
她扫了一眼李楚手里拿着一本有些残破的书,“你在看书?”
“嗯。”
“你识字吗?”
李楚看了江醉蓝一眼,她应该是识字的吧。
“嗯。”
江醉蓝不在意的说,“你不是也识字吗?
“也只念过两年私塾,我都快把当初学的那些忘光了....”
江醉蓝模糊的看了一眼,他看的原来是一本中庸。
连饭也快吃不起了还看书,可真悠闲。
“有些东西我看着也是云里雾里的,你能帮我看看吗?”李楚断断续续的看,自己又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问江醉蓝,“阿蓝,这两句诗是什么啊?”
江醉蓝拿过书仔细看了一下,说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这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讲讲吗?”李楚有些迷茫,大部分字,他都能认识,只是这些字意思太难懂了,他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懂。
江醉蓝想了想,说道,“是喜怒哀乐的情感没有发生,可以称之为中,喜怒哀乐的感情发生了,但都能适中且有节度,可以称之为和。中是天下最为根本的,和是天下共同遵循的法度。达到了中和,天地就会各安其位,万物便生长发育了。”
江醉蓝轻轻的说着,李楚的眼睛亮了亮,江醉蓝却没有去看。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学那么多做什么?”
李楚皱着浓浓的剑眉,一边吃力的想,一边说,“现在这样好么?你真这么想么?”
江醉蓝转头看着他,李楚又冲江醉蓝憨憨的一笑,“可是……”我想要给我喜欢的人更好的生活。
他的笑憨憨的,想要让自己显得坚实可依靠些,能更配的上她一些。
江醉蓝听到他没说出口的话也没问,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学习总归是好的,不管为了什么那也只是他的事。
李楚又念了一句,“那这个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是什么意思呢?”
江醉蓝拿过书看了一会,说道,“天所赋予人的东西就是性,遵循天性就是道,遵循道来修养自身就是教。道是片刻不能离开的,可离开的就不是道。因此,君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也要小心谨慎,在无人听得到的地方也要恐惧敬畏。隐蔽时也会被人发现,细微处也会昭着,因此君子在独处时要慎重。”
其实这些书江醉蓝平时是不看的,中庸其通篇的主旨是论中和,探讨致中和的方法,她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
没想到这个李楚还研究这书,没有人教,这样学真的很难,而且学了也不一定有什么用,也只不过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也对,现在也只剩打发时间了,江醉蓝也拿了一本书,两人一边看一边不时的说上两句。
时间过得很快,初夏的晚风轻颤着,月亮高挂空中,夜空中,她一抬头,便看见无数的萤火虫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在这里到了晚上,也只有油灯,照亮那小小方寸之地,扑闪扑闪的忽明忽暗。
李楚看江醉蓝看着那萤火虫,便转身一拐一拐的走了出去。
江醉蓝看李楚出去了,以为他去茅房了,也没管他。
过了好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不一致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却见李楚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发丝沾了不少草屑泥土。
“你干什么去了?”江醉蓝疑惑,这家伙难道大半夜去跟谁干架了?
李楚嘿嘿一笑,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顿时,江醉蓝眼前闪起了一片荧光。
仔细一看,他的手里拿着两个洗的透亮的纱布团,而里面正发出淡淡的荧光,好像两个小小的灯。
李楚笑呵呵道,“我刚去逮的,怎么样,现在看得有没有亮一点,你眼睛刚好用油灯太伤眼睛了,这个正好。”
一边说,一边急切的将那包萤火虫凑到江醉蓝的面前。
萤火虫的光,很微弱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李楚可以清晰的看见眼前那双明亮的眼睛,和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他看着她,心里一颤。
“怎么样?亮不亮?”
“亮。”她说。
李楚两手拎着那两个纱布包,递给江醉蓝。
江醉蓝打开纱布包将萤火虫放了出来,李楚正笑着,突然,一道星光晃晃悠悠的从眼前飘过。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只萤火虫。
那些萤火虫一出来便围住了他们,点点的荧光不断的闪烁着,明明灭灭,好像数不清的点点星光萦绕周身。
江醉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让几个只萤火虫停在她手掌里,眼中映出的光芒随着萤火虫的节奏一明一暗,这样的美丽还是在夜空中能活的更久一些。
夜空中萤火虫散发着微微光芒,他看着她的侧颜如此美丽,一眼便沦陷。
萤光撒在她的眼眸,就像装进了梦幻的星辰大海,她的眉眼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原来世间一切不及她眼眸的万分之一,夏日的萤火虫在夜空中翩飞,闪闪发光,犹如她的眼眸般闪亮了,李楚伸手抓住萤火虫捧在手心里,放到江醉蓝面前。
各种鸟叫,虫鸣声交错,给这原本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热闹,看着这一幕,李楚多想这一刻可以永远停留下来,她眼中也闪烁着星光,李楚在用心地感受这一刻,想要将这一切刻在心上。
夜空与这萤火般一下成为了背景,此时李楚的眼中只剩下了她。
“好美。”李楚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一阵恍惚,心口怦然直跳。
他看着江醉蓝,那双澄清的眼睛里映着萤火,有一种说不清的清明的触动,好像一泓清泉,干净而清冽,甚至让人舍不得去激起一点涟漪。
人美,景也美,这样的夜晚,在李楚未来多少年里时常想起,每每想起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挂着幸福的笑。
如果他们能一直留在那样的夜晚,那样的曾经,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是不是可以一直默默无闻的做一个以采药而生活的村夫,用自己的积蓄艰难的养着她,也许吃不饱穿不暖,但吃不饱的时候他会剩下口粮给她,穿不暖的时候他会用胸膛温暖她。
彼时他慢慢的抬起头,透过眼前的繁华京都,看着眼前那张熟悉而清冷的脸庞,还是一如曾经,她还是和曾经一样分毫未变呢。
只是,他……曾经回不到曾经了。
多年以后,李楚看着江醉蓝,眼中满是那黑暗中萤火映照的清澈眼眸和岁月静好的脸庞,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走向她的脚步从未停过。
“走了,做饭去了。”江醉蓝说了一声离开了。
李楚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站在原地,身边是四处乱飞的萤火虫,而他站在那一片闪烁的荧光当中,却许久,都没有离开。
。
第二天,李楚的腿已经不肿了,可以正常行走了。
早上李楚早早就做好了饭,这两天让江醉蓝做饭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脚好了就赶紧提前做好饭,坚决不麻烦她。
只是李楚给自家娘送饭的时候,听到自家娘唠叨饭没昨天的好吃时,还笑了笑。
李楚吃完饭就要进山采药,想起这两天因为腿的原因没有进山,和那快要见底的米,他有些愧疚,让她跟着自己真是受苦了。
“你要进山采药吗?我也去。”江醉蓝准备再打点小动物补补,毕竟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现在需要赶紧恢复。
李楚惊讶的看着她,听说她要跟着一起进深山,皱眉,“不行,里面太危险。”
“你忘了我昨天已经去过了,而且你不也经常去吗?”江醉蓝不同意他的话,像他这样的都能去,自己怎么不能去了?
李楚笑了笑,无奈的道,“那你要时刻跟在我身后。”
“嗯。”江醉蓝嘴角抽了抽应道。
李楚一边拿着砍刀开路,一边把看到的药都采了放到背篓里。
江醉蓝则是注意周围的动静,突然树林里传来一声鸡叫。
“是野鸡?”李楚回过头看去,只是那鸡太灵活了,他是想抓可根本抓不到。
“小声点。”江醉蓝小声的说一句,捡了一个石头慢慢靠近。
李楚看见江醉蓝捡了一个石头朝野鸡靠近,好像是想打野鸡,他自然不相信她能打到,可也在原地站着没出声,免得惊走了野鸡。
江醉蓝离得近了一些,看着野鸡正在树叶里用脚划拉着,手一用力,把石头扔了出去。
“嘎嘎嘎!”的几声鸡叫,只见那只野鸡倒在地上挣扎两下就不动了,江醉蓝淡定的上前捡起鸡,拎着那野鸡的两只腿走过来时,李楚还没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