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郑思斯向游勇介绍道:“游勇,这是我们队长,姓萧。”
游勇看着萧仕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天被从M市押回来的时候,游勇在停车场见过萧仕明。他见过的人,都能记得。别看游勇一脸无所谓,可对萧仕明,心里却有十二分警惕。最可怕的对手不是身体强壮的,也不是面目狰狞的,最可怕的是像萧仕明这种永远都波澜不惊的人,就像一只装满了水的杯子,一动不动,它便滴水不漏。
“我们就不用在介绍了吧?”郑思斯又道,一边用手指了指游勇和她自己。
游勇紧抿着嘴唇,既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都很僵硬。他很烦郑思斯,自从看见她之后,自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千不该万不该,那天就不该跟着黄影的爹妈到这里来打探消息。游勇是个不信邪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是发生了,得想办法脱困,自怨自艾等于找死。
因为做掉袁柯引来了G市公安局的调查,田总只是想借着黄影爹妈频繁地到市局探听消息,给市局这帮人增加点压力,由老黄在N市那边配合着拖上一拖,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来个冷处理,到年关时再四处活动活动尽量让事情过去就完了。毕竟袁柯死在了看守所,闹大了谁面上都不好看。
那天之所以游勇跟着黄影爹妈来到市局,无非就是给他们壮胆撑腰支支招,希望他们各个科室都走动走动,哭一哭闹一闹。顺便自己也得些消息回去,该做打算的地方早做打算。
万万没想到,却碰上郑思斯这么个主儿,上来二话不说,提起宁大任来。事情发生那会儿,这小姑娘恐怕还是个未成年,听口音她也不像本地人,却提起宁大任……真是邪了门儿了。回去和田总一商量,决定回趟老家避避风头,没成想,这小妮子居然追到了M市。最最丢脸的是,被她扑得挂在了墙上。自己闯荡江湖大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最后居然栽在一个女孩儿手里。日了狗了。老天爷这是要活活把自己气死吗?
也不知道田总现在怎么样了?按理说自己被抓,田总迟早会得到消息,这么长时间了,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那个老沙是干什么吃的?田总给他的律师费比自己豁出命去拿的还多,老子都沦落到这里来了,他老沙却连脸都不露一个?
……游勇坐在那里一肚皮官司打得没完没了,好像坐在他对面那二位也不着急,抱着手看着他。最终,逼得游勇开口问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见林盛集团的法律顾问。”
郑思斯问:“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吗?看来,林盛集团的福利待遇还真好呵?”
游勇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像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哪里有机会认识多少律师,我这辈子就只认识沙律师,不找他找谁?”
郑思斯不甘示弱,追问道:“沙律师?五年前的那桩渣土车肇事案也是这个沙律师为你打的官司吧?”
游勇一愣,没有说话。
“哦……”郑思斯拖腔拖调地点着头,说:“看来这个沙律师还真有两把刷子,当场撞死两个人,让你只判了两年,还减刑一年。这回你又欠了一条人命,不知道这个沙律师还能不能像五年前那么神勇的?”
“你瞎说什么?什么欠了人命?”游勇争辩道:“我五年前是喝了酒才犯了错的。我一个开大货车的,一天不工作一天就没饭吃。如果不是为了生活,累了就休息,我也不会犯这样的错。坐两年坐一年不都是坐牢,我又没病,能喜欢坐牢?只坐了一年,那是因为我认真悔过,积极改造的结果。”
“哦……”郑思斯的腔调拖得更长了,说:“积极改造?”她歪头想了想,说:“不对啊,积极改造出来以后怎么又杀人了?这应该叫不思悔改吧?”
游勇沉着脸,说:“这位警官,你怎么口口声声杀人杀人的?我要见沙律师,我要申诉。”
“不承认是吧?”郑思斯也沉下了脸,说:“我问你,今年十月二十一日上午,你冒充物管到N市秋葵小区莫有财家干什么去了?十月二十二日下午,你冒充莫有财去N市看守所,又干了什么?”
这回,游勇什么话也没说,直起腰看着郑思斯,一脸的不敢相信。
郑思斯一拍桌子,叫道:“你说话呀?”
游勇说话了,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思斯拍桌子似乎并没有对游勇起到威慑作用,反倒让他恢复了平静。郑思斯不觉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到目前为止一言不发的萧仕明。
这时,萧仕明点点头,开口道:“游勇,既然你不想说你自己,那我们说说别人——就是你认识的人吧?”
游勇十分警惕并对自己的警惕不加掩饰地看着萧仕明。
只听萧仕明又道:“袁柯你认识吧?”
“不认识。”游勇答道。
“彭根旺呢?”
“不认识。”
“丁保义?”
“不认识。”
萧仕明好像永远都拥有无限耐心,接着问:“游刚你总认识了吧?”
“不……”游勇已经条件反射地把“不”字吐出了口,急忙停住,抬眼看着萧仕明。见此情形,郑思斯不由扯了扯嘴角。
萧仕明依旧那么平和,说:“如果你连游刚都不认识,那么我们这天可真是没法聊了……游勇,你这辈子可没少同我们大交道吧?凭你的经验判断一下,如果我们不掌握一定证据,怎么可能轻易就找你聊天?不仅浪费彼此的时间精力,而且这样的天聊起来,无聊得很,你说我说的对吧?”
游勇不说话。
萧仕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比较能够了解你的,如果你与我们有来有往争锋相对,聊得热闹的时候,往往是不需要再聊的时候。如果你不说话了,恰好说明你一肚子的话,只是在考虑该不该说。这种时候,我们才真有得聊,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