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菲拗不过自己迟钝的身体,只得把脚步放慢下来。一边追一边惊讶于自己真的刺中了石美儿……真的,这时真的,因为石美儿就在前方不远处踉跄着……看着她,毕菲又开始疑惑,认为应该对自己没能刺中石美儿的胸口而感到懊悔……
毕菲刚循着石美儿的脚步跑出绿化带,就看见石美儿冲到了路中间,对着迎面开过来的汽车张开了双臂,将车硬生生逼停在自己的脚边。毕菲看见驾驶员伸出了头,喝骂了一声什么,接着不出声了——似乎看清了石美儿身上的伤口,迅速打开车门走下车来。毕菲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的“让石美儿去死”的效果而感到惋惜,还是因为这件事情终于结束而如释重负。她蹲身坐在了马路牙子上,从包里找出纸巾,仔细地将匕首上的鲜血拭擦干净,直到120赶来将石美儿带走,110赶来将毕菲带走。
毕菲就知道,她与石美儿从来不是同路,也不屑与石美儿同路。怎么以前自己还想着要和石美儿同归于尽呢?可笑。在派出所待了一天两夜。毕菲也想通了。也许郑思斯说的对,自己为什么不去见见石美儿呢?她伤害了她,她也伤害了她,现在大家扯平了。而且毕菲意识到,想到还可以再看到石美儿,还可以亲口对石美儿说出“我恨你”这三个字,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毕菲独自撇下父母和那个许律师,却直接朝住院部走去。她和石美儿或许还有得谈,和许律师或者石美儿她妈……毕菲不知道。
在住院部的电梯间,郑思斯追上了毕菲。接着,电梯还没来,毕菲爸妈和许律师也到了。毕菲没理他们,倒又朝郑思斯靠得更近了些。因为刚才郑思斯的态度,许律师马上看出来了,这位漂亮的女警官与毕家并无亲戚关系,马上换了一副亲切但专业的公事公办的面孔。毕菲的父母也知道自己多说多错,不敢再说什么。大家默不作声跟着郑思斯来到九楼石美儿住的病房门外。郑思斯之前并没有来过,石美儿一直都是夏白对接,昨天晚些时候石美儿的妈妈石美丽打电话来说石美儿醒了已经醒了,于是约好今天早上夏白和郑思斯一起过来做笔录的。今早毕菲接受了郑思斯的建议,决定要来和石美儿面对面,所以郑思斯就让夏白先来给石美儿做笔录,自己去派出所接毕菲。
郑思斯又看了看房号,没错,是这间。于是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扭头对跟在身后的众人说:“你们在这儿等着。”一推门进去了。
坐在床边的夏白闻声回头看见郑思斯来了,朝她点了点头。郑思斯把门关上,走到床前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受害人家属呢?”说着抬眼把半躺在床上的石美儿打量了一番。应该说,石美儿是个漂亮女孩儿,乌油油的长发,白皙的脸庞,清秀的五官,即使脸上挂着些嘲讽一切的表情,这在十六岁少女之中也不是绝无仅有,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与田天赐联系在一起。郑思斯对石美儿道:“石美儿你好,我姓郑。”石美儿半躺在那里,无可无不可。
只听夏白反问郑思斯道:“她妈妈不是在门口呢嘛?”
郑思斯“哦”了一声,说:“当事人的家长和律师都来了,不行就电话联系一下吧。你这边怎么样了?”
夏白看着自己手中的工作簿,点点头,说:“差不多了。”
郑思斯又看着石美儿,说:“石美儿,毕菲说她想见见你,现在,可以吗?”
石美儿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声音虚弱但明显不太友好地问道:“她要见我干什么?”
郑思斯说:“她现在人在外面,你可以见,也可以拒绝。”
石美儿闭上眼睛想了想,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微笑,睁开眼睛,说:“有趣。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那我去叫她了。”郑思斯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门外的众人闻声都转过头来看着她。郑思斯对毕菲点了点头,说:“进来吧。”
最先反应的是许律师,扭头对毕菲父母说:“咱们进去吧。”
郑思斯又出来把病房门合上,说:“石美儿的家属没在病房里,让毕菲进去和她的同学当面聊聊,你们在门外等石美儿的妈妈吧。她大概有什么事刚刚离开。”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毕菲妈妈有些烦躁的问道。
郑思斯说:“许律师大概有对方联系电话的吧?”
许律师忙道:“对对对,有有有。那毕菲,你跟郑警官进去吧,取得当事人谅解很重要。”
毕菲什么也没说,跟着郑思斯来到了病房。看见石美儿半躺在床上根据旁边一个男警察的要求在一些纸张上按着手印。
其实石美儿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毕菲,只装作没看见,手却一抖,把个手印给按花了。
夏白把手中的资料一一检查着放进一只公文包,抬起头看着郑思斯。郑思斯会意,目光从两个女孩儿身上扫过,问:“你们是要单独谈谈吗?”
石美儿低头不语。毕菲说:“我希望你能下来和我们一起。”她没看石美儿,似乎也不想征求石美儿的意见。这是她谈话的条件,不需要商量。石美儿仍然低头不语。
夏白点点头,站起身,说:“那小郑,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郑思斯点点头,看着夏白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这边郑思斯指着一把椅子对毕菲说:“坐吧。”说着,她自己坐在了夏白起身离开的那把椅子上。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看样子两个女孩谁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只得又开口,道:“石美儿、毕菲,我知道其实你们都很想见见对方……”看见石美儿和毕菲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她,张嘴想要说什么,郑思斯将手一抬,说:“姑娘们,我知道你们想告诉我,你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最好一辈子别见面才好,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