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哈利额头上的伤疤持续剧痛,胃里翻腾开了,好像有什么情绪要窜出来一样,他反复梦到自己孤身一人,置于黑暗的走廊内,一间间上锁的大门,然后忽然被推开,罗恩与赫敏跑出来,冲他大喊着:“嘿,快瞧,哈利——我们现在是级长了!”鲜红的徽章在二人胸前刺目的闪耀着。
“不要!”哈利惊厥着坐起来,汗水浸湿了后背,伤疤还在隐隐作痛,窗外的天色已经快要亮了,罗恩还在睡着,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平静地坐回到床上。
“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他对自己说着,这间老旧的房子里全是他的亲人朋友,但他仍旧感到无比孤独,没有人能够明白他,他只能自己做自己的聊天对象。
“疯狂的第一个迹象,就是跟自己的脑袋说话。”墙上一张空白的画布里,传力诡秘的声音说道。
这座房子里充斥着这一类东西,哈利没有去理他,把级长和邓布利多这些事情从脑海里面扫出去,哈利整理起自己的旅行箱,把学校的长袍装进去,然后穿上软底运动鞋,他安慰着自己,至少还能回到霍格沃兹上学不是吗。
“你为什么起的这么早……”罗恩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探头探脑地想要朝窗户外面张望,“唔……天真的亮了……”他边说着,边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
“起早是对的哈利,不然妈妈很可能会说我们赶不上火车,谁也不会愿意让她因为这个乱发脾气。”
时间仿佛从此刻开始加速,整栋房子一点点醒来,哈利听到门外传来一片混乱的声音,似乎是双胞胎给他们的箱子施了魔法,好让它们飞下楼去,然而却撞到了金妮,门厅处传来韦斯礼夫人的怒吼和画像里布莱克夫人声嘶力竭的尖叫。
哈利疲惫地推开房门,在罗恩诧异的目光中拖着行李走了出去,海德薇在笼子里眯着眼,似乎还没有睡醒。
赫敏匆匆跑进房门边,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她怀里还抱着动来动去的克鲁克山,“你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金妮没事儿吧”哈利戴上眼镜问道。
“韦斯礼夫人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赫敏说,“可是这会儿疯眼汉又抱怨说斯多吉波德摩没来我们不能走,不然警卫就少了一个人。”
(注:此刻的凤凰社还不知道斯多吉被逮捕之事,可见凤凰社的情报和后勤是什么货色)
“警卫”哈利说,“我们去国王十字车站还要警卫”
“你去国王十字车站需要警卫。”赫敏纠正他道。
“为什么”哈利不耐烦地说,“我认为伏地魔现在正潜伏着等待时机呢,难道你要告诉我他会从一个垃圾箱后面跳出来,对我下毒手吗”
“我不知道,反正疯眼汉是那么说的。”赫敏心不在焉地说,一边看了看手表,“如果我们不赶紧动身,就肯定赶不上火车了……”
哈利来不及说些什么,韦斯礼夫人的吼声盖过了厅堂里布莱克夫人的尖叫,“你们还在磨蹭什么!拜托——给我赶紧下来!”
布莱克夫人的肖像在气愤地大嚷大叫,但没有人去拉上帷幔把她遮住。反正门厅里这么吵闹,肯定还会把她再次吵醒的。
哈利急忙拖着箱子往下跑,摇晃的笼子把海德薇吵醒了,它拍着翅膀,愤怒地鸣叫着,整座房子一片混乱。
“天呐,我们得走了,不然一定会赶不上火车的,别管斯多吉了——”韦斯礼夫人对穆迪喊着,疯眼汉不住地抱怨,斯多吉违约这件事情,并对少了一个警卫哈利的安全问题,感到充满忧虑。
哈利没有参与他们的争执,这种细致耐心的保护甚至让他感到不耐烦,为什么在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保护他的警卫出现。
可哈利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些了,永远都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我是为你好的,只是从来没有人去在乎他的真正想法。
“哈利,你跟着我和唐克斯,”韦斯礼夫人提高声音,盖过了那声嘶力竭、一遍遍重复的“杂种!败类!肮脏的渣滓!”的叫骂声,“把你的箱子和猫头鹰放下,阿拉斯托会对付这些行李的……哦,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小天狼星,邓布利多说过不行!”
就在哈利费力地跨过堆放在门厅里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往韦斯礼夫人那儿移动时,一条熊一样大的黑狗出现在哈利身边。
“哦,说实在的……”韦斯礼夫人绝望地说,“好吧,后果由你自己负责!”
她一把拧开大门走到外面九月微弱的阳光下。哈利和黑狗也跟了出来。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了,布莱克夫人的尖叫声立刻被隔断了。
他们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到达国王十字车站,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在哈利看来穆迪的担忧显然毫无意义,当他们进入车站以后,便假装若无其事地徘徊在第九和第十车站两个站台之间的隔墙壁,等到四下里没人,才一个接一个地靠在墙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霍格沃兹特快列车一如既往地停在那里,喷着黑色的蒸汽,站台上挤满了正在告别的学生和他们的家人,哈利大口呼吸着这熟悉的气味,感到心快活地想要飞起来一样,他真的要回学校了……
“快看那边。”金妮轻轻拉了拉哈利的袖子,示意他朝站台另一端望去。
哈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大群人密集地聚集在一起,仿佛是某个庞大家族正在进行隆重的告别仪式。与哈利他们这里的吵闹和混乱相比,那一片区域显得格外安静且井然有序。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深绿色学生袍,毫无疑问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学院的学生那样随意地攀谈、打闹,或在家人面前依依不舍,而是整齐地排成几列,队伍笔直,步调一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稳的神情,目光中流露着自信与自持,仿佛他们并不是要去上学,而是即将踏上一场严肃的征途。
他们没有推搡,没有喧哗,更没有人打破这份冷静的秩序。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每个人都按照既定的顺序一个接一个地登上火车,动作精准而有条不紊,如同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
“马尔福”哈利差点儿脱口而出,险些惊呼出声。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那整齐的队伍,随即认出了站在其中的谢林和德拉科马尔福——两人正走在最前方,步伐沉稳,神色冷峻,看上去仿佛是在引领这支队伍。
哈利的反应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卢平、小天狼星,以及其他人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卢修斯的儿子”穆迪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不屑,粗声嘲讽道:“老鼠生的儿子,永远只能是老鼠,藏头露尾,耍弄些见不得光的把戏……”
“穆迪教授,不是的。”赫敏皱起眉,仔细观察着站台上的情况,语气犹疑却带着几分肯定,“谢林……他好像是级长,正在维持斯莱特林学生的秩序。”
她的目光落在谢林胸前的金红相间的级长徽章上,那枚徽章在晨光下闪闪发亮,显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
和德拉科相比,谢林的神情更加沉着,眼神锐利,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注视。他的身旁,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依然安静地排队登车,那股井然有序的气势,的确不像是被强迫,而更像是出于某种默契的服从。
提醒大家上车的汽笛响起。站在站台上的学生们开始急急忙忙地登上火车。
“快点儿,快点儿,”韦斯礼夫人心烦意乱地说,胡乱地拥抱着他们大家,两次把哈利抓过去搂了搂,“写信……保重……如果忘记了什么,我们会派人捎去的……好了,上车吧,快点儿……”
一刹那间,大黑狗靠两条后腿站了起来,把前爪搭在哈利的肩膀上,但韦斯礼夫人一把将哈利推向车门,一边压低声音说:“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小天狼星,你得更像一条狗的样子!”
“再见!”火车开动了,哈利从敞开的车窗向外喊道,罗恩、赫敏和金妮在他身边一个劲儿地挥手。唐克斯、卢平、穆迪、韦斯礼先生和韦斯礼夫人的身影很快地缩小了,只有那条大黑狗追着车窗奔跑,不住地摇晃着尾巴。站台上一掠而过的人们看到狗追火车,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接着火车拐过一个弯道,小天狼星不见了。
“嗯,”哈利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呼呼闪过的房屋,站在原地直打晃,“我们去找间包厢吧”他问道。
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下目光。
“嗯。”罗恩说。
“我们——嗯——罗恩和我应该到级长包厢去的。”赫敏尴尬地说。
罗恩没有望着哈利,他似乎突然对左手的指甲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噢,”哈利说,“行,好的。”
“我想我们不会一路上都待在那儿的,”赫敏很快地说,“信上说,我们只是分别去接受男生学生会主席和女生学生会主席的指示,然后时不时地在走廊上巡视一下。”
“好的,”哈利又说了一遍,“好吧,那么我——我们待会儿再见吧。”
当赫敏和罗恩拖着箱子、抱着克鲁克山、拎着小猪的笼子朝火车头的方向走去时,哈利还是有了一种奇怪的失落感。以前每次乘坐霍格沃兹特快列车,他都是跟罗恩在一起的。
“走吧,”金妮对他说,“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还能为他们占到座位呢。”
“好吧。”哈利说,一只手提起海德薇的笼子,另一只手抓住箱子把手。他们在过道里艰难地行走着,一边透过玻璃门朝一间间包厢里张望,里面都已经坐满了人。
哈利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许多人都在怀着极大的兴趣盯着他看,有几个人还用胳膊肘捅捅坐在旁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
接连五节车厢都是这种情况,他这才想起《预言家日报》整个夏天都在告诉读者,他是怎样一个谎话连篇、特别爱卖弄的人。他郁闷地想,不知这些一边盯着他看、一边交头接耳的人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谎言。
“给他个毒咒,让他嘴巴上生疮。”
看着一个低年级的男孩儿,指着哈利示意同伴,露出一个嘲讽鄙夷的笑容后,哈利觉得心头好像有个声音在敦促他。
“给他下个咒,教教这个小家伙,什么才是尊敬别人。”
哈利在车门前停了下来,死死盯着那个嘲笑他的学生。
“哈利”金妮的呼唤突然把哈利唤回神来,他扭过头,好像刚从水盆里把头抬起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变幻。
“在,我们走吧。”他甩甩脑袋,把之前的念头抛开,和金妮一起朝后面的车厢走去。
在最后一节车厢里,他们遇到了纳威隆巴顿,他难得地可靠了一次,提前占了一个包厢,并诚意邀请哈利和金妮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