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心整个捧到了他跟前,到底,只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若为自由故,什么都可抛。
他一点点蚕食了她的梦,她为了他,甘心待在这个金丝牢笼里。
可他却似那雾中花,水中月。
她为什么,怎么也看不清他呢。
疑惑着,是她根本,不想看清他?
白素心走后的夜晚,凄冷孤长,她躺在床上,脑中一团轰乱。
她竟第一次,主动生了抄写经书之心。
坐起身来,缓了许久。
拿着油灯,出了房间。
上到二楼,桌上是她之前尚未抄完的经书。
一日一本,本是每日都要送去太后那检阅的。
中间漏送了一日,太后却也没发现。
过年了,人人都很忙啊。
只有她一个人,闲的大晚上的,上来抄书。
摆好了油灯,磨好了墨,饱蘸墨水,提笔。
续写之前没写完的经书。
心,渐静。
天亮了。
书抄完了。
她站起身,一层层,爬到了四楼。
临窗而望,旭日初升,远边天际,飘着絮状金云。
只是少卿的工夫,隔着远处宫殿的屋瓦,那温暖金光,笼在了整座皇宫上方。
琉璃瓦光洁的釉面,闪着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反射来,临夏下意识的抬手遮挡。
这省经阁,真不是欣赏日出的好地方。
其实这宫中,又有哪一处,真的适合赏日出了?
庭院之中,传来脚步声。
她低下头看去,是那伺候她的宫女。
她脸色陡然阴沉。
静妃想暗戳戳弄死她,对不起,她命大。
收拾不着静妃,这小贱婢子,送上门来给她出气,她怎能不成全了她。
她临夏,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楼,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临夏转下了楼,就看到那宫女贴在她房门外,小心翼翼听里头动静。
听的太过认真,以至于她没发现,临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听什么呢?”
临夏这一开腔,着实把那宫女吓的不轻。
一声尖叫,手中的食篮掉到了地上,里头的粥水,撒了出来,临夏往后躲去,那宫女也要躲,却被她一把推了回去。
滚烫的热粥倒翻,尽数落在了宫女脚背上。
她尖声痛呼起来:“啊。”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不敢直接闯进来,在外头问。
“怎么了?”
外头还没换班,这是值后半夜班的人,如果人没换,也是那天晚上,对她的死活,置之不问的两人。
临夏一把捂住了那宫女的嘴,她拔高嗓音,变了个声调,对外头喊:“快进来,走水了,省经阁走水了。”
关门打狗,先把人骗进来再说。
果然,一听到走水,门口两人,急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
一入室内,看到被临夏捂着嘴的宫女,一时蒙圈。
临夏趁着两人蒙圈,一个灵巧闪身,带上了门。
看向两侍卫:“前天晚上,是你两值的后半夜?”
两侍卫脸上闪过的心虚和慌张,已然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冷笑一声:“很好,齐了,自己掌嘴吧,打到本宫说停下为止。”
三人脸色皆然苍白,倒是很聪明,统一装傻。
宫女道:“不知道奴婢们哪里做错了,惹怒了娘娘。”
两侍卫中一人道:“那天夜里,是奴才们值的后半夜,奴才们一直恪守本职,一步都没离开过。”
另一个中年人,胆子明显小些:“娘,娘娘,是,奴才们一直好好守着,没渎职。”
渎职,给她偷换什么概念。
这中年人声音,临夏可不陌生。
“老李是吗?整夜守着是吗?那本宫拍门,你没听到?”
老李继续装傻:“娘娘拍门,什么时候,奴才们真没听到。”
“听不到?”
“门,门太厚重了。”
“可真厚重啊,为什么你们谈话,本宫却听的清清楚楚呢?你家里的老娘,有你哥哥照应,今年过年,你不打算回去了是吗?”
老李脸色陡然苍白。
“你,家里独子,想把老娘接到京城来是吗?”
那年轻的侍卫,也跟着苍白了脸。
“本宫再问你们,这门,隔音好吗?”
“娘娘,娘娘,那天晚上,奴才,奴才想起来了,中间奴才和老李闹肚子,结伴去了一趟茅厕,大概,大概是三更光景。”年轻的侍卫,还欲狡辩。
临夏一个耳光,重重甩了过去。
打的是他身上,却是把边上两人吓到僵硬。
“三更光景,你可记得真清楚。本宫不发威,你们真当我好欺负。还有谁,想问本宫为什么让你们掌嘴的?”
三个人,早是临夏的气势吓到,半句都不敢吭了。
“掌嘴。”
两字,她吐的阴沉严厉。
三个人,六只手,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开始“奏乐”。
临夏拉了个椅子坐在三人对面,看着她们渐浮肿的面孔,内心终于畅快了些。
她从来不与下人过多为难,总觉得谁人在这宫中活的也不容易。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愚蠢的同情心。
这些人,也就是表面看着是人,随时随地,都会化成别人手中的刀,要了你的命。
可笑她单纯,一心一意只想求个安稳日子。
却不曾想到,一个耳光的仇,竟会酝酿成要她性命的恨。
静妃这堂“课”,算是让她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后宫之中,从来就不存在安稳日子这四个字。
这座皇宫,非是高处不胜寒,而是处处透着寒。
纵然她不是悦妃,依旧是当年那末流的小美人,不也有一双手,送她进了冰凉的秋日莲池。
安稳日子,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她如何的低调,都摆脱不了这后宫的巨大泥淖。
利刃和尖刀,藏在这巨大的泥淖之中,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是宫中人,便永远寻着机会,想要扎穿她的身体。
离独孤煜越近,离隐形的死亡也就越近。
她捧了一颗心给他,多么勇气可嘉啊。
爱独孤煜,真累啊。
好好的闲散人士,愣生生的给逼成了战斗种族。
不然,她还是把出宫当成终极目标得了。
皇宫,不值得。
独孤煜,也未必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