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他没说一句话,站在那的身子,高大挺拔,神色沉静,有某个瞬间,临夏甚至觉得,他似乎是鼓励她往下说的。
对于独孤煜意料之外的纵容,皇后则是临夏意料之中的,推波助澜。
“悦妃,此人,是谁?”
临夏死死看向静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静妃。”
静妃强作镇定,还用生气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悦妃,你血口喷人。”
“喷没喷人,把那任由我病到七荤八素,装聋作哑的三人带来,仔细问问,不就知道了。”
皇后是个利索的人,立马对冯嬷嬷道:“去查查是哪三人,立马带来。”
至此,独孤煜依旧没阻止的意思。
倒是静妃,完全不曾想到,临夏明明待在省经阁中,和外头完全隔绝,却是知道那三个人是受了自己的指使,才放任她生死不顾。
明明满宫上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她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是那三人不牢靠嘛?
她明明叮嘱过,如若被悦妃发现,便说这一切是兰美人指使的。
行宫之中,篝火盛宴,因为一条椅子腿,兰妃得罪了临夏,被贬为了兰美人,对临夏怀恨在心,理所当然。
而此人敬酒不吃罚酒,她不嫌弃她美人这末流位份几次拉拢,她倒次次拂她面子,死心塌地的要当皇后的狗,是以,她才想着真让临夏发现什么,也要嫁祸给兰美人。
怎想,临夏竟知是她。
那三人,当真把她供了出来?
不可能,别说,她已经给她们找好说辞了,就凭她跟临夏如今的地位,她们但凡有脑子,非要选个人得罪,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她。
何况利诱之外,她还加上了威逼,那三人即便不顾自己性命,也得考虑下家人的安危。
她们怎么可能,跟临夏供出自己。
可现在,临夏说出的,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名字。
静妃怎能不慌。
她本想着让兰美人背锅,如今自己被临夏死死咬住。
更可怕的是,皇后也在。
想要咬住她,岂止是临夏而已。
三人很快被带来。
三只猪头,脸颊浮肿。
皇后看向临夏,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走到独孤煜身边,她低声请示:“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臣妾以为,有必要好好审审此三人,若是悦妃误会了静妃,也好还静妃一个清白,若是确有其事,那戕害嫔妃,可是重罪。”
静妃听到后半句,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眼中立马饱含了泪水,做出一副抽噎委屈样:“皇上,谁知道这三人指认臣妾,是不是被悦妃屈打成招的,您看这脸蛋儿,都不知道是掌了多少嘴。”
独孤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安抚,说的话,却没起多少安抚的效用:“如皇后说的,可能是一场误会,不解释清楚,于你也不好。只是问几句,皇后向来公允,你也在场,若这三个奴才,胡言乱语污蔑你,你放心,朕会为你做主。”
说来说去,就是要审。
静妃身侧的拳头紧握,只盼着,这三个人脑子灵清些,多为家人着想,记得她威胁过她们的话。
皇后正要问,太医来了。
自然,还是先得顾着临夏的手臂。
临夏被搀了起来,由太医处理伤口。
屋内,胆小些的妃嫔,根本就不敢看。
独孤煜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手臂上。
期间,低声叮嘱了一句:“轻点。”
太医得令,可这伤口灼的一塌糊涂,要轻也做不到。
临夏死死咬着牙齿,虽是冬日,额头却因为疼痛,沁满了汗。
齐妃在那,抽了口冷气:“这从四楼起的火,悦妃以你的武功,怎会没来得及跑出来,伤成了这样?”
德妃掩饰好眼底的疼惜,淡淡道:“齐妃刚才怕是没仔细听,悦妃武功再高,才烧昏过一天一夜,这身子当虚弱成什么样子。”
齐妃求证似的,问太医:“悦妃身体很虚嘛?”
给临夏诊脉的太医起身回道:“悦妃娘娘邪热亢盛,脉数而无力,烧未退尽,加之没有及时服药,身体甚虚。”
有人低声道:“难怪,方才连站都站不起来,就这样,怎还上的去四楼。”
这话,明显是在针对静妃方才说的,是临夏自己上四楼引起的火灾。
独孤煜龙袍下的手,紧了紧,表情依旧克制,偶尔看向静妃,都是安慰之色。
那神色,扎了皇后的眼。
她走向跪着的三人:“悦妃病重,为何不报?”
三人都是地位最为卑下的奴才,几时能见到皇后这种大佬。
白天被临夏打的心肝儿颤还没平复下来,面对皇后,更是瑟瑟发抖。
“都哑巴了嘛,没听到皇后娘娘问你们话呢?”
边上,云妃一声吼。
她作为皇后最得力的一条狗,一向在皇后需要她出声的时候,吠的最凶。
那三人之中年纪大的老李,直接吓的倒在地上,眼泪都吓的掉了下来。
“是,是静妃娘娘,她说屋内无论发生什么,都让奴才们当听不到。”
这么直白的招供,静妃傻眼了。
跟着招供的,还有那个年轻的侍卫:“我们一开始没答应的,是娘娘逼的我们不得不答应。”
“怎么逼你们了?”皇后问。
“先是金钱利诱,我们不敢收,她又放言若是不照办,就有一万种法子叫奴才们死的难看,奴才们怕的不行,这才答应的。”
德妃冷笑:“一万种法子,静妃好手段啊。”
“胡说八道,是临夏,是临夏买通了你们,攀咬本宫的是不是?”静妃慌到手指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静妃急什么,还有一个没说呢。”德妃看向那宫女,“你呢?不想说说什么吗?”
那宫女脸色煞白,一言不发。
皇后冷声道:“你每日替悦妃递送抄写好的经书,又伺候她三餐用度,她病了一天一夜,你竟是不知道?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行了,等到本宫自己查到,你是和谁勾结着,有九条命都不够你活的。”
宫女脸色更白,高压之下,终是崩溃。
惊恐的泪水,如雨落下。
“奴婢是被逼,皇上,皇后饶命,是静妃娘娘用奴婢姐姐的性命威胁奴婢的,让奴婢做的那些事。”
“你,你胡说八道,皇上,皇上,她胡说。”
静妃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她自己未曾察觉,旁人却是看看清清楚楚,她此刻的模样,完全不是被冤枉了的委屈愤怒,而是被人揭穿后的慌乱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