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独孤煜,才发现他眉宇之间凝了几分疼痛寂寥。
这神色,前阵子不久,她也见过。
她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从不过生辰,是不是也是因为梅昭仪?”
“是。”他低沉应,“我真正的生辰,是腊月初九,也是母妃的死祭。腊月十六,是母后给我的生辰,我不过生辰,并非只是因为如此,而是这一日,也是我母妃的生辰。”
他说着话,情绪越发低落。
临夏忽然有点心疼他。
当年的传文,果然不尽然属实,打死临夏一百遍都想不到,独孤煜竟然就是当年传言里,那个出生即死了的怨婴。
年度热搜榜第一,非此莫属啊。
看他那表情,她都不要意思继续问了。
倒是他,徐徐给临夏还原了另一个,当年的故事。
不是何嬷嬷口中母子双亡,怨气难消的鬼故事。
也不是德妃口中,怀子骄纵,得罪太后的宫廷之斗。
而是一个,听起来更写实一点的故事。
梅昭仪当年凭借出色容颜,得到了先帝的青睐,很快怀了身孕。
然而,后宫诡谲,人心狡诈。
为了恩宠和地位,每个人都可以化身成侩子手。
先帝风流,诸多妃嫔,怀孕者甚多,可能顺利生产的却是寥寥。
梅昭仪深谙其道,是以怀孕后始终惴惴不安。
纵然怀揣着十万分的小心,也不可避免的,遭了好几次暗算。
是当今的太后,当年的惠妃,一次次帮她脱离险境。
梅昭仪深知,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保全腹中胎儿,为此,她知惠妃多年无出已成心病,以孩子相赠,渴求惠妃保全她腹中胎儿。
孩子的诱惑太大,惠妃思虑之后,答应了。
人道当年梅昭仪和惠妃先后有孕,却是不知道,惠妃腹中胎儿,是假的。
也是这假胎儿,吸引了宫中大半火力,让梅昭仪得以放松警惕,加上惠妃暗中保护,梅昭仪终于平安怀胎十月,迎来分娩之日。
结果没想到,胎儿太大,梅昭仪用尽全力虽然诞下了孩子,自己大出血很快就去了。
梅昭仪虽死,计划未变。
小皇子被产婆暗藏偷出,用个死婴替代,而几日之后,惠妃“早产”,那孩子便被安排,由惠妃“诞”下。
自此,独孤煜二度降世,成了惠妃的孩子。
而后,又一步步,被封了王,封了太子,乃至今时今日,至尊无上的帝王。
这是关于独孤煜的出生。
他说完,也没解惑临夏之前的问题。
反倒,生了更多问题。
看他的态度,是打算和盘托出都告诉她的,她也就直接问了:“你的出生,听起来应该是秘密之中的秘密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听到的,母后瞒不住,亲口告诉了我。”
独孤煜没有细说他是怎么听到的,只是袖口下的拳头略紧,神色亦是痛苦,向来当时初闻此事,对的他的打击不小。
临夏想安抚他一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我已经明白,你为什么猜得到,你不来梅凝宫看我的原因了,你不用再继续解释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难理解的了。
说到底,一个词:在意。
太后在意的,是怕养恩终不敌生恩,自己一时心血栽培护佑,换不来独孤煜等同母子深情。
独孤煜在意的,应该就是太后的在意了。
他自动规避一切和梅凝宫有关的人事物,无非是想给太有一个安心,让太后知道,养育之恩大于天,此生此世,他只认太后一个母亲。
当然,这些也是临夏的猜测。
不过她想,八九不离十了。
果不其然。
独孤煜开口,几分歉意:“临夏,梅凝宫是我和母后心中的禁忌,所以,你闯哪里我都能给你求情,唯独梅凝宫,我无法求这情。母后心中,只希望我认定她一人,我母妃,注定只能是我生命里,永远不可提及的人物。你明白吗?”
“明白。”
没想到,太后是这么个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的个性。
不过也好理解,临夏现代学厨的师傅,因为老婆不会生,从老家亲戚那领养了个闺女,起先几年两家约定,时常走动。
可孩子越大,感情越深,他师傅内心就越害怕,怕孩子知道真相后,回去找自己亲爸妈,不亲他们了。
付出的金钱不提,付出的心血若被辜负,才是最无法忍受的痛。
所以,在孩子十二岁那年,他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老家,那亲戚失了探视权,扬言要把他们告上法庭,那一阵子他师傅愁白了头,甚至都动了出国的念头。
她师傅对于女儿生父母的一举一动,草木皆兵。
太后对梅凝宫,对梅昭仪估计也是一样的草木皆兵。
所以,私闯了梅凝宫的她,才会如此触怒太后。
她这一闯,是把太后内心的平静都给闯乱了,太后的不安全感全面爆发,以至于那天反复问她,是谁让她进去的。
恐怕太后最是害怕听到,她说出独孤煜三个字。
好在,也确实只是她自己瞎闯进去的。
独孤煜不来看他,是为了彰显孝心也好。
为了表明心志也罢。
至少,都算是避嫌了一把。
跟太后统一战线,冷落临夏的他,至少应该让太后打消了他念着生母让临夏闯宫的嫌疑了吧。
听了他的解释,除了内心吐槽了一番太后内心脆弱的一笔之外,临夏深表理解。
冰释前嫌,离开之后,也少了些怨怼。
挺好的。
她轻笑一声,抬头看向独孤煜:“这事,翻片儿,我这不也出来了。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独孤煜看向她的手:“你受伤了,不必,我不饿。”
“我倒是饿了,不然,陪我去厨房坐坐?”
九五至尊,纡尊降贵到厨房。
有生之年见上一回,也算是无憾。
小厨房,白玉和小庄正给临夏煨着粥,炉子里咕噜咕噜,水气腾腾。
看到临夏和独孤煜进来,急忙忙拜下身去请安。
临夏摆手,打发:“都出去吧。”
“是。”
两人一走,临夏把粥从炉子上取了下来,她亲自动手,怎么也得丰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