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文:“此事,你不要同本王讨价还价了,没的商量的。”
他不自称本王好一会儿了。
这会儿又自称本王,未必是要拿身份压临夏,但确实是在压临夏就是了。
这自我称呼,无非反应的人人物内心的态度。
比如她自称我的时候,和自称老子的时候,所表达的情愫不同。
独孤文自称本王,足见他内心深处,死死认定了此事。
临夏其实,在遇到他之后,就料想过会这样。
这辗转反侧的一夜,她想过无数法子,其实都是无用的。
到最后,她没叫独孤煜困住,反倒叫独孤文困住了。
不过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被独孤煜困住,那叫无期徒刑。
被独孤文困住,顶多叫处于监控范围。
自由度当然大打折扣,而且就待在独孤煜身边不远处还得提心吊胆。
可她这不没法子。
不过,你若不尽然想这些不好的地方,好处倒也是有的。
撇去以后吃穿不愁这些俗气面上事情。
还有一点,孝道,她该去成全成全她的孝道了。
她上辈子,有那么一个爸,那么一个妈。
自小到大,她对父母的概念就很模糊,甚至这团模糊还是灰黑色,泛着一点潮气阴气冷气的。
父母于她无爱。
她于父母无情。
是以,当临启芳用一个父亲那般宽容体贴纵容浓烈的爱包裹她的时候,她内心愧的厉害。
他失儿,痛不欲生。
她不在身边陪伴,反倒让他替她操碎了心。
这辈子,她借了人家的身体,享受着人家父亲的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报。
她,有愧。
若是回京了,她想,给临启芳磕个头,好好喊一声父亲,好好道一声谢谢。
是以,独孤文将她完全说服,其实没有多费力气。
她放弃抵抗了。
因为受威胁。
因为受内心良心的谴责。
生养之恩,无私之爱,怎忍辜负。
*
三天后,独孤煜结束微服私访,启程返京。
十天后,临夏收到了独孤文的书信,说独孤文还在沿路微服私访途中,他推说身体不适,已先行回京,最多五日就可入京,届时会安顿好一切,等她随郑家车马一并入京。
十三天后,临夏去了一趟总督府。
高进多次邀请她来总督府,这却是她到西宁后,头一回进总督府游玩。
高进近日很忙,西宁海域上,出现了一波海匪,甚是猖獗。
不过再忙,知道她来,他也立马腾挪出了时间。
几日不见,他胡子拉碴,足见是真的很忙,连容貌都不得空修理。
见临夏的时候,还穿着一身的戎装,走起路来,铠甲振振作声,很是威武。
“我刚回府就听说有人找我,说是姓夏,我就知道是你,你怎的肯来了,难不成是想通了,要来我这总督府住。”
“来告别的。”临夏道。
高进一怔:“你到底还是要离开西宁?将军可是说过……”
“我要上京,我会亲自和我父亲说明白的,你也不用帮他管着我了。”
高进更是震惊:“你要上京,你,你要回去了?”
“你以为我乐意,其中诸事,我以后会和你详说,总之,我要回去了,我跟你来告个别。”
高进的“机敏”,再次发挥:“是那宣王逼你了?他为何要逼你?”
“我都说了,我以后会和你详说。”
高进叹了口气:“以后,有没有以后都不知道。”
临夏蹙眉:“怎么这么说?”
“你知道,我没海战经验,这帮海匪甚是凶猛,我作为总督,被亲征又如何服众,我不怕你笑话,我晕船,两三个时辰还可以,你要我在海上待太久,头昏眼花,天旋地转。”
临夏对他,表示深深的同情,同时道:“不要逞强,海匪而已,你不亲征不能服众,你亲征叫几个海匪弄死了,就能服众了?只怕皇上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人人都会猜想他是指了个什么东西来当总督,战斗力渣成这德行。”
高进嘻嘻一笑:“也是,你倒是帮我找了个台阶。你此番回去,不会回宫对吧?”
临夏点头:“自然,要让我回宫,我还不如跟你一起去打海匪,给你当人肉靶子,为国捐躯,光荣牺牲得了呢。”
“那将军能把我杀了。”
“我爹会以我为荣的。”临夏说完一怔,想到了临献,心情低落,忙收拾好,笑道,“我爹,是个英雄,不过,英雄也有私心,希望自己的孩子活着,所以,我就不去给你当靶子,我进京玩一圈儿,你没听到我的死讯,就是我没被逮回宫里去,你要听到我的死讯了,就是我被逮住了,记得清明十五给我上柱香。”
“呸呸呸呸呸!”高进一脸呸了好几口,“入宫弄的这样要死要活干嘛啊,真被逮住了……”
他忽然沉默了。
半天后才道:“好好隐藏自己,有将军在,不会让你回去的。”
临夏轻笑:“知道了,你忙,我走了。”
高进起身:“给我写信,千万,一定。”
“当然,我一个手掌数的过来的朋友里,你算是一个。”
高进有些动情:“临夏。”
这小子这么叫她,临夏还有些不习惯。
应的却很顺口:“干嘛?”
“以后,无论你在哪里跌倒,我都扶你。”
临夏一怔。
恍惚间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景象。
彼时,刚到行宫,她闲来无聊出去溜达,看到行宫附近一条小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寻思去看看,却叫当时还是个哨卫的高进拦住。
她逗趣儿,在他面前撞疼倒下,他着急不敢搀她,匆匆跑去要叫人,她在他背后取笑:你这一走,此处无人守着,我可就进去了。
他站那,左右为难,瞧他那样儿,她实在同情,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跟他说了一句名言:皇帝的女人,该扶还是要扶的。
如今,他说,以后她无论在哪里跌倒,他都会扶她。
看样子,是真的把她的教诲,听到了心里去了。
她上前,拍他肩膀:“孺子可教啊,不过,你还是盼着我点好,千万不要让我给你扶的机会,跌倒怪疼的。”
高进笑道:“此去人生,你必会顺遂安乐的。”
临夏抱拳,一脸潇洒:“借你吉言。”
别过了,兄弟,有缘再见。
十五日后,临夏收了郑家聘书,以家厨身份,跟着一行浩浩汤汤车队,往京,前行。